4、创生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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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被判定完成后，自然会被传回乐园。</p>

——之所以迟迟没有回去，当然是因为这里还有一只丧尸活着。它死了，副本就会结束，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p>

那道声音落下，洁白的光芒忽然笼罩视野。</p>

世界虚化，然后重新凝固。</p>

不远处有人在交谈，喧嚷的人声撞进了郁飞尘耳中。</p>

“从外面回来了？”</p>

“回来啦。”</p>

“这次顺利吗？”</p>

“不太顺利，差点团灭。神明在上，那鬼地方简直——简直是世界尽头的模样。”</p>

“很少有人见过世界尽头的景象。”</p>

“管他是不是，总之我回来了——还能看见世界中央是什么样，这不就够了。”</p>

一片志得意满的笑声轰然响起，连路边披着猩红斗篷的小丑都吹哨一声，将手中红蓝相间的彩球高高抛向金色的天穹，尖声长笑：“是座塔——”</p>

他抬腿向前方走去，打算越过他们欢呼高笑之地，身边却有流星样的光芒猝然划过。片刻后，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脑袋反着光，俨然是队长。过一会儿，旁边又有数道流星光亮起，队友们高矮胖瘦不一的人影出现在了这里。</p>

“来，给郁哥打个招呼。”队长招呼他们过来。</p>

“创生之塔，”招呼完，他的语调平静中含有疲惫，像一声轻轻的叹息，“终于又见到它了。”</p>

一个默契的动作，他们抬头望向前方。</p>

前方——淡金的天空，辉煌色泽向下倾倒，浓白的卷云聚集成巨大的旋涡，漩涡的中央，连着一座雪白的高塔。</p>

这是一座方尖塔，宏伟，庄重，线条并不优美。四条棱向上延伸，逐渐靠近，而后在无穷远处陡然收拢汇聚成尖锐的顶端，锋利得像一柄直刺天空的长剑。</p>

创生之塔，世界的中央。</p>

它太大，也太高，穷尽一个人的目力所及，也无法望见全貌。</p>

塔矗立在一望无际的日落广场上，如同矗立在连接世界尽头的冰河上，但最晶莹剔透的冰河也比不上这座广场的地面。</p>

它由来自东大陆的辉冰石铺成，因此又被称作“辉冰石广场”。石头与石头间看不到一丝缝隙，其上倒映着天空、流云，与圣洁的高塔，并在事物的边缘折射出微微的虹彩。据说这些晶莹璀璨的石头在古时曾是旷世奇珍，仅用以点缀国王的陵墓。</p>

空气中浮动着许多只由复杂的符文组成的金光闪烁的圆球，行人经过圆球时，它们会发出活泼的声音。</p>

“你好，买捏脸数据吗？喜欢什么风格？”</p>

“巨树旅馆，今日打折，让您找到回家的感觉。”</p>

“第一次来乐园？需要向导吗？需要翻译球吗？每人都得有个翻译球。”</p>

“复活日许愿牌，伊斯卡迪拉大神官亲手制作，打折出售，您需要一个，还是两个？”</p>

“闭嘴，我们队好得很。”</p>

喧嚣声无处不在，辉冰石广场上人来人往。流星闪烁，有人出现，有人消失。小丑已经远去，有个捧花的少女往队友之一的怀里塞了把夕阳色泽的花束，欢笑的人群渐渐散开了。</p>

“真好啊，还能回来。”队长感叹，“这次辛苦了，我请你们去日落街喝酒，郁哥，咱们一起吧。”</p>

无人回答。</p>

“……郁哥呢？”</p>

——前方有个修长的黑色背影，郁飞尘正往远处走去。</p>

“郁哥！郁哥！”队长的袖子被拉了一下，不再观赏巨塔，说：“等等嘛！”</p>

郁飞尘闻言回头。</p>

金色的天际洒下柔和的光线，复又被璀璨的辉冰石地面折射，让他的轮廓显出一刹那的不真实。</p>

“您的脸捏得真帅。”就见队伍里一个银发白袍子的少年往前几步到了他面前，抿唇笑了笑，眉眼弯弯，声音也温雅，说，“您救了我一命，我想谢谢您。”</p>

看着这位少年那张陌生的脸，郁飞尘脑中出现了微微的空白。</p>

看了五秒钟，他才依稀想起来了，这应该是夏森。</p>

夏森在先前那个丧尸世界里是个没什么战斗力的医疗官。那地方血肉横飞，大家都灰头土脸，没时间注意别的，更遑论他人外貌。况且，人们在不同世界里的长相千差万别，即使回到乐园，也可以随意改换外表，他们把这叫做“捏脸”。</p>

似乎是被看的时间过长了，夏森眨了眨眼睛。</p>

有一点微光闪了闪。</p>

于是郁飞尘忽然看到夏森的右眼角下，有一颗暗红的小痣，很奇异的色彩，像凝固了的血。</p>

他有点轻微的脸盲症，分得清美丑，想记住却得花点心思。但他懒得费力，于是认人主要靠发色瞳色和声音，或是一些关键特征，譬如队长的光头。</p>

那色泽就在他眼前又晃了晃。</p>

我在哪里见过这种颜色，他想。</p>

夏森说：“郁哥？我们一起去酒馆？”</p>

那念头难以捕捉，转瞬即逝，郁飞尘的目光从那颗小痣上离开。</p>

“不用。”郁飞尘语调里却没什么感情的起伏：“我走了。”</p>

说完，他转身朝静立着的创生之塔走去。</p>

“哎！郁哥！”夏森说：“你不高兴了？”</p>

“没有。”乌黑的瞳仁转过来，可能是捏脸的时候给瞳孔打光太少，凉飕飕不近人情的一双眼睛，冷不丁被看一眼，几乎要让人打个寒噤。</p>

他说：“我要去永夜之门。”</p>

这话一落地，周遭倏地静了。</p>

他们几个原地不动，举目凝视郁飞尘，仿佛这人要赴往的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刀山火海，一群相识不久的人，硬生生瞪出了生离死别的氛围。</p>

半晌，队长才迟疑说道：“你……级别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