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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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8日清晨

在一片薄雾之中，西里公主号停靠在西奈特东南部最大的港口——茅尖港。

阿黛拉一家离开船只停靠的口岸，时隔四天终于踏上坚实的土地，他们终于有了些许安全感。但在这异国的土壤上，他们很快感到孤立无助。

语言的隔阂是一道无形的墙，阿黛拉一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周围人们的交谈变成无意义的咿呀，任何求助也都被摇头回，他们绝茫然且无助。本地人对他们毫不关注，他们这样抛弃过去生活带着希望与无知来到西奈特的大陆人，在茅尖港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

“抱歉，这会是一个艰难的过程……”阿黛拉对爸妈深表歉意。

“没事，会挺过去的。”

“我们去附近的商会吧，那里应该可以雇到翻译。”

“好。”

他们找了一圈，没在港口找到商会，后来听一个龙国商人说，商会在城里面，他们需要穿过城门。茅尖港整个被一座老城墙围起来，据传是当年为了抵御旧菲帝国登陆修建，如今成为茅尖郡的东南口岸，联通港口。想要从港口进入城市，必须通过老城门。城门门口，一些士兵全副武装地站岗，另一些协助登记官做着身份审查的工作。他们敏锐地察觉到阿黛拉一家并非本地人，也非寻常商人，立刻围了上来。

“你，你们，什么，这里做？”登记官用并不熟练的龙国语问。

“啊，葡萄！葡萄酒！”努比亚非常机敏地站出来，从一个口袋里取出几粒葡萄籽，捧到登记官面前，跟他大声说着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的理由。

葡萄这个词显然触及到了他的盲区，他摸着药水泡过的葡萄籽，一头雾水。阿黛拉见状，从口袋里又掏出一瓶家酿红酒，指了指葡萄籽，又指了指酒瓶，还打开酒瓶给他闻了闻，也给周围的士兵闻了闻。

登记官闻到酒的味道，紧皱的眉毛立刻舒展开，他随即在手上的莎草纸上写了些东西，稍微翻开了一下阿黛拉一家随身的行礼，给每人盖了个戳，放阿黛拉一家进了城。

西奈特的城市似乎不像龙国城市那么干净，至少茅尖郡是这样，垃圾随意倾倒在门口，整个街区弥漫着腐烂的臭味和腥味。他们一家没走多远，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围住了他们，喊着“马尼！马尼！”然后开始拽他们的衣服。

卡缇雅觉得他们可怜，但不知道他们要什么，就拿出一点肉干分给他们，他们并不拒绝，直接把肉干如狼似虎地塞到嘴里，接着“马尼马尼”的大喊。

“他们在喊什么？不要吃的，难道是要钱？”卡缇雅很疑惑。

这时，城门那里又放进来一批满载货物的商队，孩子们一哄而散，冲那些商人围过去。阿黛拉注意到，有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的男孩子离他们不远，瞪着一双大眼睛，观察着他们。然后，他突然靠了过来。

“你们是龙国来的对吗？”小男孩用地道的龙国语冲阿黛拉一家喊道。

“没错。”

“你们是第一次来吧？我可以当向导和翻译，只需要一枚银币。”

从小男孩的语气，阿黛拉明显的感觉到，他和那些喊着“马尼”的孩子不同。阿黛拉一家面面相觑，一个孩子当向导，并不是什么理智的选择。努比亚和卡缇雅意见相左，卡缇雅倾向于帮助这个男孩，但努比亚不信任他，更何况一枚银币对于一个孩子，要价有点高。

“你叫什么名字？”阿黛拉俯下身，询问着这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孩子。

“朱诺。”

“朱诺，你为什么龙国语说的这么熟练？”

“我也是龙国人。”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乞讨？”

“我妈妈带我来西奈特找爸爸，路上妈妈被海盗绑走了，我一个人被长得像蛤蟆的船长丢在这儿，爸爸也找不到。”小男孩的语气毫无起伏，他似乎对这一事实空有记忆，已经没多少感受了。阿黛拉一家都对这个男孩的遭遇表示同情。

“我知道你们因为我的年龄怀疑我不够格，但是我向你们保证，我西语很熟，西奈特东岛南部我找爸爸的时候都去过，一枚银币既当向导又当翻译，整个茅尖郡就我最便宜了！”

小男孩说话语气和大人一样，他挺胸抬头，一脸认真的样子，让阿黛拉一家哭笑不得，又对他刮目相看。阿黛拉觉得不妨一试，即便只是当个翻译，也无所谓，况且在她眼里，一个遭遇令人同情的孩子比那些眼里只有钱财的大人要值得信任，至少说谎的可能性低很多。

一家人达成共识，小男孩非常开心，但他嘱咐阿黛拉一家先行到附近一个旅馆等他，他说他们这些乞儿有个人管着，不能直接跟他们走，只能趁午饭的时候逃出来。这种情况在大陆上也不少，没能被教堂收留的孤儿，常常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收留，教授一些乞讨与小偷小摸的伎俩，以此获利。为此，阿黛拉一家更加同情他。

他们一直等到中午，小男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急促地催着阿黛拉一家赶快离开茅尖郡。在小男孩的帮助下，阿黛拉一家说服了一支商队，带着他们一起沿海往南，去了一个叫凯尔特郡的地方。

“你们要种葡萄的话，这里最合适，我印象里这里只有晴天，无论什么时候。”

“这附近的人很多是菲欧利来的，他们讲话特别和气。”

“西奈特南边产的面包特别好吃！”

……

朱诺踏着小碎步，领着阿黛拉一家，在海滨小路上步行，一边走一边滔滔不绝的讲着自己了解的事。已经是傍晚，灰白的龙骨以及破碎的船只残骸遍布整个石滩，海鸟不见踪影，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前面是什么地方？”

阿黛拉注意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小镇。

“呃，我记不得了，前面有个大叔，我去问问。”

不一会儿，他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兴奋地说：

“是杜林镇，我记得这里，这里的人可好了，你们一定会喜欢这儿！”

朱诺这时候才真正像个孩子，一蹦一跳地往小镇方向前进，虽然疲乏不堪，总算是在天黑前到了可以寄宿的地方，阿黛拉一家也加快了脚步。

朱诺没有撒谎，这个小镇真的有一半菲欧利人，阿黛拉在玛瑙杖学院速成的菲国语这时候再次派上了用场。他们在一间旅馆下榻，朱诺和阿黛拉住在一个房间。安置好后，阿黛拉下来打听些事儿，朱诺瞧着也跟了下来。

“先生……”

“姐姐要问什么？我跟他说。”

“你问他这地方气候如何？”

“好嘞！”朱诺转身，像个小大人一样和酒保交流，不一会儿转身说：“他说这里气候宜人，我没骗你吧，姐姐。这个大叔好像是菲国人，讲话一股南方味道。”

“哦？菲国人？”阿黛拉一听，索性直接趴到柜台上，要了杯苦啤（菲国特产）。

“向您打听些事儿，先生，我们来自龙国，想在这里定居……（菲国语）”

朱诺和酒保都很吃惊，尤其是朱诺，一脸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看酒保和阿黛拉愉快地交流着，有些失落。

酒保是个健谈的中年人，他年轻时随家族来这里闯荡，生活了近三十年，他告诉阿黛拉，这里和大陆没什么两样，好的坏的都是，西奈特人确实傲慢且野蛮，但时代已经变了，他们早就知道对立和暴力不能带来财富，只有通商和交流才会。像他们这样的，应该是第三批踏上西奈特定居的大陆人。

杜林镇北面是山，翻过山往东北是凯尔特郡，这里气候适宜，一年里大多数时候晴空万里。有近一万人分布在大大小小的村庄里，曾经的主要产业是林业和渔业，现在树不多了，大家开始种烟草和药草，往北方的市集上卖，能挣不少钱。没有人想过种葡萄，也没有人想过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