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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石头横在伯劳的身前,犹如城墙一般。
这是弗洛基之前停留过的石头,附近还有他走入密林的脚印。
伯劳打了个寒战,身体忍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他缓缓地回过头,回顾着身后的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努力了这么久,跨过如此“漫长”的距离,实际上只有这么一点点而已。
兰斯洛特从伯劳的身上滑落,摔在了雪地里,补给包也掉了下去,失去了这些负载,伯劳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缓缓地跪了下去,就像被打断了脊梁一样,低着头,然后无力地怒吼着。
伯劳不断地挥起拳头猛砸着地面,浪费着体力宣泄着自己的愤怒与无能。
【一个残酷的抉择。】
“啊——”
伯劳疯了般,不断地狂吼着,直到他提不起力气了,他才结束了这可笑的撒泼,目光呆滞地靠在石头旁。
“真是可笑啊……”
伯劳喃喃自语着。
这不是什么骑士,不会有什么伯劳大吼着仇敌的名字,然后被恨意与怒火驱动着,走出这片冰冷的绝地。
这是残酷的现实,怒火与恨意帮不到伯劳,无论他有多么狂怒,多么憎恨弗洛基,这也改变不了现实,等待伯劳的只有冰冷的结局。
绝望。
短暂的希望后,伯劳跌入了更深的绝望,他坐在原地抱紧了双腿,放弃了挣扎。
他看着倒在雪地里的兰斯洛特,他还没有死,胸口微微起伏着,气息十分微弱,如果就这样放任的话,兰斯洛特坚持不了多久了。
“至少……至少尽我所能。”
伯劳说着,他爬向了兰斯洛特,拿起了落在雪地上的补给包,正准备拆开,可弗洛基的话再度在脑海里响起。
如果给兰斯洛特用了的话,也只是延迟兰斯洛特的死期而已,他们两人是走不出这绝地的,但是……但是如果给自己使用的话,如果放弃兰斯洛特自己走的话……
内心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滋生,它对伯劳轻声细语,诱惑着凡人的意志。
“不……万一呢,你说是吧,兰斯洛特。”
伯劳露出惨笑,拆开了补给包,准备给兰斯洛特用上。
经过这接连的战斗与海水的浸泡,兰斯洛特身上缝合好的伤口都再度开裂,不断失血,而伯劳自身上也有着伤口,大腿处有金属的碎片刺入,他也在失血,只是因为低温与麻木,伯劳暂时感受不到痛楚。
“万一呢,万一我们遇上出来打猎的猎人了呢?是啊,万一呢……”
伯劳反复地嘟囔着,仿佛这样他就能相信这句谎话。
“我会救你的,兰斯洛特,我会的,我会的。”
他继续说着,但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下来,伯劳低下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自己应该把它拆开,将药物用在兰斯洛特身上的,可无论伯劳如何用力,他的手就像僵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伯劳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会死的,给兰斯洛特的话,他会死在这里的,可伯劳又不能眼看着兰斯洛特死在这里。
表情完全僵住了,他直直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卑劣,面对着死亡的考验。
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突然间眼中出现了一道闪光,在大石头上,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伯劳爬了过去,将它拿了起来,照耀在太阳下。
一枚子弹。
一枚弗洛基留下的子弹。
伯劳鬼使神差地拿出了弗洛基留下的银白左轮,将子弹填入弹巢之中。
他明白了弗洛基留下武器与子弹的用意了。
兰斯洛特还活着,陷入昏迷中的他表情痛苦,身体上的伤势在折磨着他的,一点点地将他拖入死地,伯劳不清楚这样的折磨还会持续多久,但现在他能帮兰斯洛特终结这一切。
这也将会为自己做出抉择。
抬起丧钟,面无表情地将枪口指向兰斯洛特。眼瞳充血,眼眶的边缘有青色的血管凸起。
只要扣动扳机。
只要扣动扳机。
只要扣动扳机。
眼瞳充血,眼眶的边缘有青色的血管凸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伯劳崩溃地哭了出来,他又喊又叫。
狼狈地来到兰斯洛特的身边,抱着这具逐渐失去体温的身体,不断地道歉。
尊严、道义、底线、理想、使命……无论什么东西,在死亡的面前都经受着考验,迫使着人们做出抉择。
抉择之后,真正的价值才得以展现,受人审视。
许久之后,伯劳放下了兰斯洛特,他目光无神,绝望地张开了嘴,将枪口插进了口腔里。
手指搭在扳机上,伯劳仰着头,视野内是一片温暖的日光。
钟声响起。
……
野兽们的嘶吼声不断,回荡在这狭小的舱室内,折磨着蓝翡翠的耳朵,她反复地刺出折刀,隔着舱门贯穿妖魔的身体,碎肉与鲜血顺着裂口喷洒了进来,肮脏的污物溅了蓝翡翠一身。
蓝翡翠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团刚消化了一半的腐肉,简直臭不可闻,当然,比起味道更重要的是这该死的局面。
“醒醒!伯劳!你睡的也太死了吧!”
蓝翡翠完全放弃了之前高冷的形象,为了喊醒伯劳,她不断地想着词句,一股脑地丢出来。
“洛伦佐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你真的是什么恋物癖吗!你是准备跟那把枪过一生吗?”
都怪伯劳这该死的恋物癖,他睡觉也要攥着那把枪,蓝翡翠一只手根本掰不开他的手指,如果有那把枪,蓝翡翠现在的情况说不定要好很多。
她一只手受伤无法动弹,只能用另一只手不断次刺出折刀,在这接连的战斗下,舱门已经千疮百孔,变得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妖魔们突破。
到时候蓝翡翠和伯劳就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任由妖魔们品尝了,这种狭小的空间里,她们甚至连躲避周旋的空间都没有。
“整天嘟囔着什么‘丧钟为谁而鸣’的狠话,结果现在就要死在梦中了,你不羞愧吗?”
为了生存,蓝翡翠不断地咒骂着,在她的身前,舱门已经变成了一扇血门了,由于隔着舱门,蓝翡翠的刺击都没能命中妖魔们的要害,伤势反而刺激了它们的兽性,更加疯狂地咬食着钢铁。
“丧钟为谁而鸣……”蓝翡翠悲观地说道,“该不会是为我而鸣吧。”
脑子里乱糟糟的……其实蓝翡翠觉得死在这里也还算不错,经过红隼的洗脑,蓝翡翠也有些认可红隼的道理了。
每个人都活在从死神手中偷来的时间里,每活过一分钟都是血赚,蓝翡翠赚的已经够多了,她有了还算不错的人生,用自己平庸的灵魂,多少为全人类做出了一些渺小的贡献。
虽然有些舍不得,可这样结束也不错。
蓝翡翠停下了攻击,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刺出折刀了,折刀本身也变得布满豁口,舱门的边缘在逐一崩裂,蓝翡翠都能看到妖魔的舌头顺着缝隙吐了进来,就像游蛇一样,贪婪地舔舐着地面。
“话说……为什么你管那把枪叫丧钟呢?”
蓝翡翠说着,她一脚踩在了游动的舌头上,听到舱门后响起一声惨叫,她脸上露出微笑。
身前的舱门开始摇晃,更多的利爪沿着崩裂的边缘爬进室内,舱门开始扭曲,有的妖魔甚至都挤进来半个头颅,猩红的眼眸窥视着蓝翡翠。
她再一次地提起折刀,准备以英勇的方式战死。
然后……舱门破裂,钟声响起!
六道沉重的弹头擦着蓝翡翠身体的边缘而过,它们如同钢钉一般钉入破裂的舱门之后,贯穿血肉与骨骼,在妖魔的身体上开出数道巨大的血洞,喷洒的鲜血涂满了走廊。
“为什么叫丧钟?”
疲惫的声音响起,蓝翡翠惊喜地回过头,可她没有找到伯劳,却看到一个伤痕累累的恶鬼,他靠着桌子,拉开了抽屉,一只手握着丧钟,另一只手熟练地从抽屉里取出那些刻有名字的子弹,为弹巢上弹。
“因为这把枪见证了我的绝望。”
恶鬼喃喃自语着,他举起了丧钟,指向了舱门后的妖魔们。
“丧钟为谁而鸣!”
扣动扳机,轰鸣的枪声中,将积累的恨意全部释放。
“丧钟为我而鸣!”
血肉与钢铁在轰鸣的钟声中支离破碎,碎肉与鲜血交织在了一起,缠绕着妖魔们的哀嚎与死亡,变成猩红的雪尘,一直延伸到了记忆的最深处,被尘封的阴影之中。
在那十年前的绝望里,恶鬼孤独地走出了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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