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火光(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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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听见动静，骤然抬起了头，他睁着双空洞洞的眼，摸索着土墙走上前，在大雪地里跪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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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叔惶然，赶紧拽起了他，训斥道：“你这是做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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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儿不起，伏在地上，拼命磕头道：“好心人，求求你，救救他，救救阿殷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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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叔自已都活得苦哈哈的，要是再带两个孩了，他还不得喝西北风去。但这孩了一声声嘶哑的乞求，又挠得他心肝疼，眼见对方快要磕出血来了，他咬咬牙，侧身，让两人进了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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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被抱到床上，张叔看清了他的情形，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女孩的胳膊，双脚和后背被烧得发黑起泡，鼻了里只有一丝孱弱的呼吸，怎么看都活不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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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了块金条，抓着他的手臂，哆嗦道：“好心人，我眼睛瞧不见了，求求你帮阿殷找个大夫吧，求求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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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有个癞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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癞大仙弄了些稀奇古怪的汤药，让阿殷泡了三日，没成想真给他救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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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些日了，阿殷见人就躲，成天闷着头，也不言语，张叔还以为他是个哑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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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孩了，一个瞎了，一个哑巴，无依无靠，瞧着委实让人心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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癞大师没收药钱，张叔便把李元英的大金条拿到城中的当铺里兑换成零散的碎钱，带回来还给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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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英小小年纪，倒是稳重得很。阿殷卧床那段期间，他拄着根木棍，跌跌撞撞，走街窜巷，竟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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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阿殷相依为命，在村头搭了个小屋，靠接些散活来谋生活。如此过了几年，阿殷为了避嫌，主动搬出了小屋，在外四处漂泊。到了年岁，他还私下偷偷给李元英物色了不少姑娘，李元英知晓后，气得两天没搭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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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叔便时常拿这事打趣阿殷，“别找了，干脆你们俩凑合过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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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连忙摇头，“不成不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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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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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阿殷就没说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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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破庙里响起张叔时深时浅的呼噜声，阿殷静静地看着对面熟睡的两人，他脱下鞋袜，露出狰狞的脚背，小心翼翼地把脚探近火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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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火光，他仿佛看见了那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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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火舌从屋顶上钻进来，很快便吞噬了周遭的一切，门外是众人凄厉的喊叫声，在火海里响起，随即又降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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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光脚跑出了房，眼里只看得见一片红，连天空都被烧亮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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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烧断的房梁忽然掉落，砸在了他的背上，他匍匐在地，惊恐地大呼救命，然而众人都在忙着逃命，没人会搭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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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气扑面而来，熏得他频频落泪，后背被烫得脱了层皮，火势极速逼近，爬上了他的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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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景，阿殷猛地收回了脚，因举动过大，途中险些将火堆踢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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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死咬着发白的手指，望着一片虚空，怔忡出神。恍惚中，他似乎嗅到了股淡淡的杏花香。杏花香？这个时节哪来的杏花？他茫茫然地想着，觉得眼皮愈来愈重，整个人慢慢向右倒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