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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阑北道,仅与天阑学宫一街之隔,车水马龙,人潮涌动。
天阑北道是北街北街有名的商品街。无论是古玩字画、书香墨宝店,或是珠宝首饰、锦缎衣裳,再或是当铺乃至糕点酒水,都是极为有格调的店铺。
各色过客拥挤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有打扮张扬、心比天高的民家少女,有抬首挺胸、自诩杰出的读书少年,有骑着高头骏马招蜂引蝶的官家少爷,还有坐在罗帐垂幔里金贵讲究的千金小姐。
道路上的川流不息织就了天阑北道的热闹与繁华。
然而在天阑北道最中央的地方,一栋与四周格格不入的古楼静悄悄地矗立。
有别于周遭灿烂辉煌的琉璃瓦、金屋顶,这是一座清幽宁静的古木楼。
遗世独立,隐于世野。
小至门口的楼梯,大至屋顶的构造,此楼上上下下竟皆由沉金木所造而成。木中碎金,视为沉金。沉金木是长明周边一个附属小地特贡的木材,在长明的商市里绝对是有价无市的稀罕材料,在这儿却好像很廉价似的——用来造了一整栋楼。
悬浮点点金光的古木楼上,一块沉金木匾上刻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轻鸿楼。
话说轻鸿楼,乃是一座闻名长明的书墨楼,文人墨客喜欢在此地探讨文章书墨。
不过相对于寻常的书墨茶楼,轻鸿楼自是有不一样的独到之处,尊贵无二。
不为别的,正是因为轻鸿楼的大老板——实乃长明之首富、控制整个江湖百姓经济命脉的逍遥先生。
唯有经过这位先生筛选的人,才是轻鸿楼尊贵的客人。
能寄情于轻鸿楼的不是些鸿儒泰斗,便是些官场上老奸巨猾的朝野权臣,当然还有一些游迹江湖、声名远播的江湖才子。轻鸿楼格外开明的一点便是,若是有不甘平庸想要一览楼中风景的人物,可毛遂自荐,至于是否被接纳,全凭个人才华了。
楼外是人来人往的街道,楼内则是闲情雅致的学士。
两名黑衣仆役立于大门两侧,皆身着干净利落的黑色劲装,身板笔挺,一看便知功夫了得。
“吁——”飞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男子一身令下,高大的骏马仰首向上,前蹄凌空,随即安稳地停下。
一身玄色锦袍、身姿挺拔的男子一跃而下,引得不远处的少女春心荡漾、脸颊羞红。
叶寒舟不作丝毫停顿,牵着黑色的马匹来到轻鸿楼外,左边的随从熟练地牵起缰绳往楼后的马厩走去。
叶寒舟径自走进楼内,步步生风却落步无声。
远处传来阵阵低呼。
“我今天定是走大运了!竟然瞧见一个能进轻鸿楼的贵人!”
“那可不么!今个儿我们可都瞧见了,真是和旁人不同的。”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长得这样俊便也罢了,还是个有资格进轻鸿楼的贵人……”
“……”
可是无论怎样惊叹,楼外像炸开锅似的热闹,楼内却安稳宁静如世外桃源一般,落针可闻,与世隔绝。
牵马的侍从安顿了马儿回来,一如既往地身板笔挺,表情平淡。
楼中一片冷清,每间厢房皆由最上乘的沉金木隔出,隔音效果非同一般。
来轻鸿楼的都是常客,敞开的一间茶室里,一位接待来客的女子安静地坐在茶桌前,她向叶寒舟微笑颔首,手上动作不停地焚香洗茶,不置一词。叶寒舟也习惯了这样的流程,礼貌地向坐在茶室中的女子轻微颔首,随即向三楼去。
三楼最里边的一间厢房。
中央的沉金木茶桌上,摆放着流水白瓷的茶具,氤氲的热气从敞开的玉兰白茶壶中蒸腾而出,清香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
茶桌旁,几本书卷野史和典籍被人随意摊开。
小窗底下坐着一个人。
男子盘坐在软和厚实的锦榻上,如墨般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脑后,一席绣着银纹的白袍散在榻上。
他身前搁着一把琴,腰间有一枚精巧的白玉环佩,随着男子抚琴的动作,环佩轻巧摇晃。
男子略显苍白的面容上,一双墨玉般的眼眸微微低垂,神色专注地挑拨身前的古琴。
琴身漆黑,唯有尾部刻上了简洁的高山流水图画。
此刻那素白紧绷的琴弦在一双苍白修长的手中肆意流淌出流水般清澈动人的琴音。
木门被打开,来人听见潺潺流水般的琴音,又轻手把门带上。
叶寒舟来到桌前盘身而坐,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细细品着。
他看着眼前儒雅清俊的男子,漆黑的眸中晦暗不明。
一曲毕。
叶寒舟将杯中余茶一饮而尽。
两双墨眸顷刻间对视。一双幽远漆黑,一双明亮清澈。
叶寒舟将手中的杯盏向前一送“好茶,好琴。”
顾流云闻言,墨玉般清澈的眼眸微弯,嗓音温和清澈“不及一壶清酒。”
叶寒舟放松了紧绷的唇角,轻笑出声“你倒是一如既往。”
顾西噙着笑起身,坐在叶寒舟对面,却并未给自己斟茶。
他有些戏谑地打量着对面的男子,若有所思地扶着线条干净的下颔“看你的样子,倒像是遇到了什么并非一如既往的人物。”
“不错。”叶寒舟颔首。
顾流云“看来——这个人还在我们的意料之外?”
“乘风,”叶寒舟严肃出声“是沐家的人。”
顾流云一愣,嘴角噙着的笑意收敛起来。他缓缓坐直身子,腰间的环佩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了一下,透亮的双眼中有几分意外。
“叩、叩、叩。”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击地面。
“沐家?”顾流云喃喃道“还真是出乎意料。”
“沐将军、沐夫人和沐小世子远在西境,不会与你有所联络,”儒雅的男子敛着眸子,细细分析“沐昌蠢懦无能、眼界狭小,乃趋炎附势之辈,不会盼着陆氏垮台。你今日不过去了一趟天阑……”
“天阑学宫……”顾流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蓦地看向对面“莫不是沐将军的嫡女?”
“你倒是敢猜。”并不意外对面的人会猜到,叶寒舟沉声应道。
听见肯定的回答,即便胸有成竹如顾乘风,也不禁敛下双眼,沉吟了片刻。
半晌,他才开口“这位沐小姐——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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