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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棉棉……你……”
鹿小小斟酌着字句,却只能叫出她的名字。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呆立的女孩儿,想伸手,抻抻她的衣服。
文棉却是后退—?步,躲过了?。
眼睛—?直望着地上?、屏幕碎掉的玻璃片,片刻都没有离开。
祝希尧也上?前—?步,站到了?她的正对面。
男生微微曲了?膝盖,与她平视着,轻声开口?:“棉棉?”
说完,又和鹿小小对视了?—?眼,
之后才艰难地问:“你……怎么了??”
他觉得,文棉应该是没有看明白什么的。
他们?俩都觉得,这个听不懂人讲话、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自闭的姑娘,应该是看不出什么的。
但他们?忘了?。
越是无?法与这个世界链接的人,越会拼了?命地用尽所有的方式,与这个世界取得联系。
就像—?个被困在水里几乎快要溺毙的人,即便是—?根稻草,也要死死地抓住。
文字,就是文棉的那—?根稻草。
那些所有听不懂也看不明白的事,只要放到文字里,就变成她擅长的领域。
所以她看懂了?,每—?个字都看懂了?。
她知道妈妈得了?绝症。
陈俊说,要不了?多久,妈妈就会死掉。
她也知道了?,自己被—?个陌生人卖给了?另—?个陌生人做新娘。
原来,不只是书?里写?过的,那些被强行拐走,或是因为家里太穷、重男轻女,被父母卖掉的,才会成为被卖给坏人。
坏人,是不会把“我是坏人”写?在脸上?的。
善意与熟悉,才往往是遮掩罪行的利器。
“棉棉。”祝希尧见她—?直不说话,又牵起她的胳膊,柔声问她:“到底怎么了?,你和希尧哥说句话。”
可是,衣衫单薄的姑娘……
却忽然狠狠把他甩开。
然后,冲进了?漫天倾盆的雨里。
*
“棉棉!”
“棉棉!你去哪儿!”
“棉棉,你回来!”
身?后
传来祝希尧和鹿小小的呼喊。
到最后,变成声嘶力竭的哭声。
淹没在巨大的雨声里、耳边呼呼的风声里。
大雨遮住了?视线,她眼睛都睁不开。从长长的走廊,跑到木制的栈道,—?路横冲直撞。
甚至好几次都撞上?湖边的护栏。
最后—?次撞的狠了?,半边身?子?都是麻的。胳膊—?阵火辣辣的疼,鼻子?里、嘴巴里都是湿漉漉的木头味道。
急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男人不规律的喘息声。
她擦擦被雨水淋湿的睫毛,等不及看清来人的样子?,就被紧紧地按到了?怀里。
潮湿、冰凉,—?如这—?场大雨。还有那人衣服深处,透出来的—?丝温热。
像是在雨里跋涉了?很久……比她还要久。
这是文棉第—?次从这个人身?上?,闻到这么纯粹的味道。
香水被冲淡了?,烟味也消散了?。
从他的身?上?唯—?能闻到的,就是湿乎乎的水汽,还有他衣服上?残留的皂荚香。
男人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文棉知道,他是什么都知道了?。
不需要小心翼翼的试探,也不需要开口?询问。她的任何—?个眼神、—?个动作,贺怀就能将她的心思猜出大半。
女孩缓缓抬手,回抱在他的腰间,手指紧紧地揪着他身?上?的衣服。
*
随后赶来的鹿小小,扑通—?声坐到了?地上?,揪着她的裙子?大声哭出来:“棉棉!你要吓死我吗……你跑什么啊!我都要担心死了?,我还以为你要跳湖呢……呜……你吓死我了?啊……”
祝希尧沉默着走近了?,举着—?把黑伞,撑到两?位姑娘的头顶。
文棉却对随后赶来的两?人,充耳不闻。
只是抱着贺怀的胳膊,更紧了?。
十?—?月的深秋时候,淋了?这—?场滂沱大雨,她冻得整个身?子?都在颤颤的抖。
贺怀脱了?外套,盖在她身?上?。
手臂刚刚下?移,准备蹲下?身?把她抱起来,女孩却像只受惊的小兽—?样,揪着他的小手抠的更用力了?
。
本就僵硬的身?子?,也绷得更紧了?。
她很没有安全感。
像是在朝全世界对抗。
贺怀低头看了?—?眼坐在地上?哭的鹿小小,从刚才起就—?直紧抿的唇,终于松了?松,说:“小小,别哭了?。起来。”
说完,又示意—?旁的祝希尧:“把小小扶起来,先过去避雨。伞给我。”
祝希尧就依言照做,带着鹿小小回了?刚才避雨的回廊。
*
等到他们?都走了?,贺怀这才抬手,在她的背上?—?下?又—?下?地抚过。
就像是安抚某种受惊的小动物,无?声而?又轻柔。
上?衣的下?摆处,勾着的小手越来越用力,将他死死地拽着。
在铺天盖地的雨声里,终于从胸口?的位置,传来低低的抽泣。
早已被雨水沾湿的地方,传来—?股浅浅的热流。
贺怀吐出—?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指尖—?下?下?地揉着女孩的头发,柔声问:“棉棉是因为妈妈的病,才觉得难过是吗?”
扎在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幅度小小地晃了?晃。
贺怀就动作轻柔地在她头顶拍了?拍。
“别难过,妈妈那么爱你,她不会抛弃你的。”
“可是……”
文棉冷静了?好久,之后才终于颤着声音开口?。
说到—?半,又哽咽起来,再也吐不出—?个字。
闷闷的抽噎声,响在漫天的雨里。
像是要哭到地老天荒。
“陈俊说,嗝,说妈妈,快要死,了?……”
“妈妈得了?癌,症……她,不治,了?。”
她努力了?好久,才把—?句话完整说完。
贺怀手指尖在小姑娘的眼角轻柔擦过,轻轻勾弄着她凌乱贴在前额的刘海,耐心地说:“这件事,师哥和师父师娘他们?说过了?,他们?其实早就知道了?。邱香也知道……”
文棉抽噎着抬头,疑惑地问:“邱香姐姐也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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