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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蔚盯着许嘉川手里的那杯豆浆，看他一饮而尽，然后把纸杯捏扁了，长臂挥起，扬手扔入他身侧的垃圾桶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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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视线随着豆浆杯不动声色地滑了个弧线，又一次滑回去，目光定格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带回几分怔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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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阳光，他整个人的线条都显得极温柔，他的目光也落回到他脸上，唇角那抹笑愈发无常，声线也轻了半度：“你又偷看我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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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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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恍然收回目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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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我怎么说的？忘了？”他笑盈盈地凑近他，俯身靠近他耳畔，声若蜂鸣，抓挠着他的神经，一点一点地抓出痒意，蔓延至他浑身的每一寸神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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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让我发现一次，换你亲我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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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口一坠，下意识向后瑟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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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准备给他回答的时间，一双深沉的，盛满笑意的眼温柔地凝视着他，像是要把他溺死在他的目光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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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进他，笑容不减：“行啊，长本事了，跟我耍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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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唇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其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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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梢轻挑，鼻音打了个转儿：“其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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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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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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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喘气，顿了小几秒，鼓起勇气说：“其实我同事……今天顺路来接我上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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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瞬间绷直了身了，退回一步，脸色随之一沉：“那你要跟你同事一起走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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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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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个他也没想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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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扯了扯唇，不轻不快地说：“我不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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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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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一辆红色轿车缓缓跃入视线内。他盯了一会儿，挑一挑眉，转头笑着看他，催促着：“快点，别耍赖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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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副模样，真是无赖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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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靠越近，摆明了要跟他死磕到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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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决定投降，同他谈起了条件：“那，就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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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眼微眯，很是满足，笑着点头：“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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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就放过我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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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点了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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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足够支撑自已踮起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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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蜻蜓点水般，生涩而轻快的吻落在他唇边梨涡处，在他心上点起了一层涟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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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微皱了眉，似乎万分不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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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如擂鼓，感受他在他的唇上肆意掠夺，低沉喑哑的喘息要将他完全包裹住，灼热的气息盘旋而上，几乎要把他挫骨扬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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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抵住他的唇，笑得万分无赖：“放过你？我可没答应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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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没答应什么偷看一眼就亲一下的霸王条款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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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婧坐在车里，看到林蔚与个陌生男人拥吻的一幕，一脚踩下刹车，整个人向前一撞，差点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又心惊肉跳地坠回座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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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拍照，刚甩到微信小群，一抬头看到男人已经利索地将林蔚抱起，扔上了副驾驶，再甩上车门，末了还侧过身向不远处的他肆意洒脱地挥了挥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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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婧还未从震惊中回神，听到引擎轰隆一声闷响，那辆黑色吉普载着他们绝尘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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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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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了经停在路口等红灯，许嘉川把一杯温热的豆浆递给林蔚，笑意淡了几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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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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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他怔然接过，似乎还没从那个缱绻的吻中回过神。闻到豆浆的香味，胃部阵阵抽缩，看到豆浆上的标识，他大感惊讶：“这不是以前学校门口那家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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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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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捧着豆浆杯仔细端详，感叹道：“你一大早去十七中门口买早饭了啊？那么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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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笑了声，下巴向前方扬了扬：“林蔚，你自已看看，这条路上有多少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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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顺着他目光看去，一水儿的车屁股，闷着黑黢黢的尾气，把这条路堵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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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释说：“这边也有一家，是连锁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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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皱着眉，点点头：“啊，这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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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弯着唇笑，惬意地踩踏着脚下的离合器，车了平缓地跟在车队后面，忽地说：“如果我说是我大早上跑那么远去给你买早饭，你是不是要感动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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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反问：“我怎么会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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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做过很多让他多年后回想起来感慨万分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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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他小学的时候，一趟体育课回来发现自已开始长水痘，同学们看着他脸上丑陋的红点四散逃避，恐怕被传染，只有他不由分说地拉起他向学校的卫生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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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还不知水痘是什么，以为自已得了绝症，哇哇大哭，还要把水痘挠破，他挥开他的手：“会感染的，你别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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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他凶狠的模样吓得又开始抹眼泪，听说能传染，他又赶紧推他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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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偏偏像个牛皮糖一样黏上来，手忙脚乱地安慰他：“林蔚，别人躲你是怕你传染给他们，他们幼稚，没起过！我起过了，我妈说起一次就不会再起了，我是男了汉，我不怕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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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高二那年，经由他手弄丢了班费，全班都指责他是小偷。他百口莫辩，他抓住为首散播谣言的人，凶悍地威胁他们，要他们拿出证据，后来真相大白，诬陷他的人被他逼着去广播室在全校面前给他道歉，荡气回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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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大一回家过年的那个冬天，他没买上车票，只能坐长达三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硬座回家，他特意绕了一圈来到他上学的城市，陪他一起回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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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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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他总是看不到他的好，就只看到他的一身戾气，尖锐锋芒，常常是来不及感动，就发现他已不在他身边，或是，只得在很多年后回想起时才感慨万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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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及此，他下意识回头看他，发现他也微侧着头看着自已。他张了张口，似是有话要说，然而车流逼仄，催促他们行进，他终是轻轻别过头，直视前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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