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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众人的预计与推算之中,兵力居劣势的华夏军会在这场大战中采取守势,以工事的加成弥补人数的不足,黄明县、雨水溪的阻击一度印证了这个推测。如果这样的方针延续,黄明县被突破之后,华夏军会将取胜的可能寄托于梓州的城防上,在女真人前进的过程里,以少量精锐不断袭扰、占下便宜,稳打稳退会是其中的上策。
但是不应当出现大规模的野外作战,因为即便因为地形的优势,华夏军进攻会稍稍占优,但野外作战的胜负有的时候并不如防守战那样好控制。几次的进攻当中,一旦被对方抓住一次破绽,狠咬下一口,对于华夏军来说,恐怕就是难以承受的损失。
然而在传来的情报里,从一月中旬开始,华夏军选择了这样主动的作战模式。从黄明县、雨水溪通往梓州的道路还有五十里,自女真军队越过十五里线开始,第一波的进攻突袭就已经出现,越过二十里,华夏军雨水溪的军队趁着大雾消失回撤,开始穿插进攻道路上的拔离速所部。
女真人的军队越往前延伸,事实上每一支军队间拉开的距离就越大,前方的部队试图稳扎稳打,清理与熟悉附近的山路,后方的部队还在陆续赶来,但华夏军的部队开始朝山间稍微落单的部队发动进攻。
此时黄明县与雨水溪的两条路网开始合并,周围山间的岔道开始多起来,一月下旬,华夏军便籍着山间的雾气与岔道发动了进攻,十天的时间里,与女真人之间参战人数过八千的战斗陆续爆发了六次,有三次成功地击溃了女真人的部队,歼敌六千余。有一次撤退不及双方几乎打成大规模的阵地战。
甚至在一月二十七这天,华夏军三个师甚至一度展现出想要合围突袭延山卫的意图,但由于拔离速的反应迅速,一度暴露出清晰动向的接近两万的华夏军部队灰溜溜地选择了撤退——情报上的消息固然轻描淡写,但可以想象,假如拔离速的动作稍微迟钝一些,譬如说留给华夏军半天以上的时间,他们很可能要对完颜斜保所指挥的这支哀兵展开一次局部的决战。
楼舒婉都有些想不出来,华夏军表现出这样的自信,凭借的是什么。
二月初,女真人的军队超过了距离梓州二十五里的中线,此时的女真部队分作了三个头朝前挺进,由雨水溪一边下来的三万人由达赉、撒八主持,中路、下路,拔离速赶到前方的亦有三万人马,完颜斜保带领的以延山卫为主体的复仇军过来了近两万核心。更多的军队还在后方不停地追赶。
前行的山道在一定程度上切割了女真人的部队,三个头虽然相互呼应,但此时仍旧选择了扎营固守、步步为营的方略。他们以营地为核心放出兵力、斥候,熟悉与掌握周围山林的地形。然而稍大规模的部队一旦拔营前进,则举步维艰。从这里开始首先往前探出的部队,几乎无法在更远的道路上站稳脚跟。
西南的情报发往晋地时还是二月上旬,只是到初七这天,便有两股女真先锋在前进的过程中遭到了华夏军的突袭不得不灰溜溜地后撤,情报发出之时,尚有一支三千余人的女真前方被华夏军切割在山道上堵住了后路,正在被围点打援……
情况炽烈、却又胶着。楼舒婉无法估测其走向,即便华夏军英勇善战,用这样的方式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女真人的脸,以他的兵力,又能持续得了多久呢?宁毅到底在考虑什么,他会这样简单吗?他前方的宗翰呢?
“……装神弄鬼……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
拿着情报沉默了许久,楼舒婉才低声地自语了一句。
她的心思,能够为西南的这场大战而停留,但也不可能放下太多的精力去追究数千里外的战况发展。略想过一阵之后,楼舒婉打起精神来将其他的汇报一一看完。晋地之中,也有属于她的事情,正要处理。
这日接近傍晚,前行的马车抵达了于玉麟的营地当中,军营中的气氛正显得有些肃穆,楼舒婉等人走入大营,见到了正听完报告不久的于玉麟。
这位总览晋地军枢大权,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的将领正微蹙着眉头,目光之中透着不祥的气息。楼舒婉走上前去:“祁县怎么回事?黎国棠找到了吗?又反水了?”
“祁县被屠了……”
“……”
楼舒婉的眼睛瞪大了一瞬,随后渐渐地眯起来:“廖义仁……真的全家活腻了?黎国棠呢?手下怎么也三千多人马,我给他的东西,全都喂狗了?”
“黎国棠死了,脑袋也被砍了,挂在县城里。还有,说事情不是廖义仁做的。”
“脑袋被砍了,说不定是金蝉脱壳。”楼舒婉皱着眉头,相对于其他的事,这一瞬间她首先注重的还是背叛的可能。当然,片刻之后她就冷静下来:“具体怎么回事?”
“……找到一些侥幸活下来的人,说有一帮商人,外地来的,手上能搞到一批种苗,跟黎国棠联系了。黎国棠让人进了县城,大概几十人,进城之后突然发难,当场杀了黎国棠,打退他身边的亲卫,开城门……后面进去的有多少人不知道,只知道祁县屠了三天,报讯的没有跑出来。”于玉麟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活下来的人说,看那些人的打扮,像是北方的蛮子……像草原人。”
楼舒婉想了片刻:“几十个人夺城……班定远吗?”
于玉麟道:“廖义仁手下,没有这种人物,而且黎将军所以开门,我觉得他是确定对方并非廖义仁的手下,才真想做了这笔生意——他知道我们缺种苗。”
“……接着查。”楼舒婉道,“女真人就算真的再给他调了援兵,也不会太多的,又或者是他趁着冬天找了帮手……他养得起的,我们就能打垮他。”
她的眼中,戾气渐渐平静:“黎国棠只要没有叛变,我们总要给他报这个仇。”
帐篷外头仍旧下着小雨,天色阴沉,风也有些冷。几乎是同样的时刻,数百里外的廖义仁,看到了黎国棠的人头。
这是这一年,晋地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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