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三章 解体诸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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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半个月前。</p>

就在劳瑞大师等几个马仔离开教堂，在黑塞泥沼边缘扎下营地开始等待的同时，夏侯炎正跟着恩德里克·塔纳图斯沿密道阶梯向地下一路行去。</p>

进入密道以后，夏侯炎才发现这座死神教堂的地下，比自己想象中更要别有洞天。</p>

尽管密道口是一团漆黑，但跟着恩德里克·塔纳图斯转过几个弯后，照明就陡然到来：</p>

阶梯两侧的石壁上，渐渐出现了五六米一盏的骷髅头长明灯。这些长明灯用黑石雕刻而成，骷髅头里装满了鲸脂。淡蓝色的火焰微微跃动在骷髅的头顶，将狭长的阶梯密道映照得分外阴森。</p>

夏侯炎记得，亡灵感染区中央的黑水镇，西蒙·阿德里安的秘密实验室也有类似的长明灯照明，看来这群死灵法师的审美趣味一直都没怎么变过。</p>

不过，这条密道里的长明灯，可比阿德里安宅子底下的那些明亮多了。</p>

「每隔一百年，吾会苏醒，给这些灯添一次鲸脂。」恩德里克·塔纳图斯自从进入密道就不发一言，此刻却突兀开口道，「但没有一个人来过。」</p>

「那为什么要添呢？」夏侯炎问。</p>

「因为我不是在等人来到这里，而是在等有人从这里走出去。」</p>

恩德里克·塔纳图斯停下了脚步。</p>

在他面前，两扇瘦长高耸、足有近二十米高的黑木门扇静静矗立。门扇两边，一盏又一盏骷髅长明灯沿着门扇的边缘逐个升高，最终映出了它的全貌。即便身在地下，夏侯炎面对着这两扇巨门，也有种接近摩天大楼、高山仰止般的目眩神迷。</p>

整个巨门没有任何把手，也没有任何雕饰，只有浸染着幽冥魔力的黑色古木料上，弯曲盘绕着玄奥的魔法木纹。</p>

「这座教堂的心脏……汝所寻求之物就在门后。」恩德里克·塔纳图斯用它空洞的眼窝瞪着夏侯炎，「若你真是主神的继承者，它便一直在等待你；但你若不是……」</p>

塔纳图斯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夏侯炎知道这死骷髅的意思。</p>

不过以他的秉性，断没有到了这一步又缩头的说法。</p>

恩德里克·塔纳图斯又打量了霜枫岭领主片刻，确认后者毫无退缩之意后，便伸出白骨手掌，轻轻抵住了右侧的门扇，然后朝夏侯炎歪头示意了一下。</p>

夏侯炎愣了愣，随即会意，学着塔纳图斯的样子，伸出左手按住另一扇门。</p>

黑暗吞噬了他。</p>

……</p>

「你……已入绝境。」</p>

洪钟般明亮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不绝，几乎震得夏侯炎耳膜作痛。</p>

他愣了片刻，在意识到这声音并非在针对自己。</p>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离开了黑暗狭窄的教堂密道，来到一片红色的旷野之上。</p>

——是的，红色的旷野。</p>

四下一片空荡荡，唯有数不清、望不尽的接天野草在熊熊燃烧。整片天空，不只是因为时候接近黄昏，还是因为火焰的映照，同样也色作橙红，而几乎有些耀眼的火烧云，则像是巨龙喷出的烈焰般，在天际蔓延开来。</p>

这是哪儿？夏侯炎有些恍惚，伸手碰了碰身边燃烧的荒草。</p>

一点儿也不痛，甚至就连温度也没有感受到。他的手指径直穿越了草叶，在一团烈焰中安然无事。</p>

这里是幻境吗？夏侯炎眨了眨眼，或者是自己正身在某人的回忆当中？</p>

「……改悔罢。」</p>

又一声巨响从空中传来，打断了夏侯炎的思绪。他连忙抬起头来，寻找声音的来源——</p>

——然后，就看见了：</p>

那是半空中的一片金色虚影。那虚影顶天立地，</p>

占据了视野之中的一整片空间，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夏侯炎想知道这虚影到底有多高，可不管他向上望得有多高，却都看不到它的顶端到底在哪里。</p>

——即便身边没有任何参照物，他也可以肯定，这虚影肯定比起裂魂之地的龙骨峰都要更加高耸、更加巨大。</p>

更让夏侯炎震惊的是，他居然说不出那金色虚影的形状到底是什么。第一眼看上去，那好像是一个手提巨剑的云霄巨人，第二眼，它却似乎更像是一头展翅的巨龙，第三眼，它仿佛又是一台即将开火的九六式「天启」战车了……</p>

虚影就在那里，并没有丝毫改变，但夏侯炎愣是无法靠视觉识别出它的具体形态：那虚影看起来就像是世间的一切事物，仿佛天地之间、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切，都已经被它纳入自身，成为了它的一部分。</p>

「不要执着于表象，认真看。」一个声音在夏侯炎耳边响起。</p>

夏侯炎吓了一跳，急忙扭头，却看到一个身穿黑披风的苍白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旁，和他一同仰望着空中的金色巨影。</p>

「你是谁？」夏侯炎问。</p>

「先认真看。」苍白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重复了一遍。</p>

有那么一刹那，夏侯炎以为这人就是恩德里克·塔纳图斯，但随即意识到不是：这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元素韵律和塔纳图斯全然不同，倒不如说，不管这里是幻境还是回忆，夏侯炎都无法在空气中感受到一丝一毫死神主祭的气息。</p>

——也就是说，塔纳图斯并没有和他一起来到这鬼地方。</p>

现在和他作伴的，只剩下这个来路不明的神秘男人了。</p>

一头雾水的夏侯炎，最终还是乖乖遵从苍白男人的指示，重新抬头看去。</p>

然而，他还是无法从那金色虚影中辨识出任何有意义的东西，只有之前的那种洪亮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虚影那边传来，都是一些破碎不成文的伊奥利亚古语词句：</p>

「……救赎……毁灭……神圣的……死……」</p>

这些词汇仿佛具有实体般，在空中引起了空气的剧烈震荡，天际的火烧云也随之聚散离合。</p>

「我什么都看不到！」夏侯炎大声道，「这金色影子好像可以是任何东西！」</p>

「再认真看。」神秘的苍白男人轻声道，「它究竟是什么？」</p>

「我怎么知道！」夏侯炎几乎吼了出来，「它……它是任何东西，所以……它什么也不是！」</p>

这句话仿佛具有魔力。</p>

就在夏侯炎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漫天的金色虚影破碎消散了，只剩下原先金色虚影的核心位置，有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漆黑的人形，影影绰绰地在做着些什么，太远了看不真切。</p>

夏侯炎目瞪口呆。</p>

「好眼力。」神秘的苍白男人赞赏地拍了拍手，侧头呵呵笑道，「有些看起来辉煌宏伟的东西，其实‘什么也不是"，对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