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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眉心,有红色法印,形如火焰。
此道名潘思正。
亦是初唐闻名天下的高道。
一直长居逍遥谷,观名宗唐观,后李治下旨赐名游仙观。
在潘思正右手边,站着一名瘦削的中年道人。
此道身长鹤立,有飘飘出尘之气。
只见他双眉浓黑如蚕,颔下蓄着短须。
眉心三缕红纹,形似“川”字。
乃是刘道合。
陈州宛丘人,初与潘师正同隐嵩山。
李治闻其名,特命人修建太一观赐给刘道合。
在李治泰山封禅时,连日大雨不止,于是令随驾的刘道合于仪鸾殿上施法止雨。
法咒念毕,立时云收雨歇,天清日明。
圣人见之大悦,之后一直留刘道合在身边,并令刘道合为其炼丹。
在刘道合与潘思正身旁,还立着两名道士。
左手一位,身材胖大,黑发长须,仙风道骨,眉眼似笑。
他抚着胖大的肚腹,似在沉吟。
眉心一枚红印,形似雷电一般。
此道名李荣,道名任真子。
乃道家重玄派,师承高道成玄英。
与卢照领是好友。
另一侧,站着一位身材硕长的道士。
此道极瘦,颇有些行销骨立之感。
但他的身骨又给人感觉极硬朗。
犹如悬崖峭壁上生出的古松,筋骨虬劲,怪石嶙峋一般。
他的双眉倒吊,双眼细长。
在眉心有一枚形似绿叶的红色印符。
此道是罗公远。
九宫山九宫庙主,与张果、叶法善齐名。
历史上,玄宗朝时曾多次召见罗公远,并令其与叶法善、金刚三藏比试法力于含元殿上。
其人除祟驱妖,召龙致雨,皆灵验。
天宝十五载,大唐安史之乱,玄宗逃入蜀,罗公远于剑门奉迎至成都,后拂衣而去。
这五名道人,俱为一方道主,法力通天。
不知为何却在洛阳,而且还在这偏僻小道观中出现。
面对着老君像,他们各自祝祷。
直到叶法善开口“今晚之事……各道友如何看?”
“苏大为此人我只是闻名,却没有见过,不知此人究竟是信道?还是崇佛?”
“法善好像与此人相识?”
“永徽年间天子令征西突厥,当时苏大为在军中,我也曾随军出征,与他有过一段交情。”
叶法善沉吟道“此子修为不俗,据他说是师承丹阳郡公。”
“丹阳郡公?那算是我道门一脉。”
“今夜他一怒出手杀了白马寺无尘,只怕这笔帐会算到我道门头上。”
“至少,这苏大为不可能倒向沙门僧众了,他能击杀无尘,可见修为通天,对我们只有益处。”
“我刚起了一卦,此事福祸相倚,喜忧参半。”
“在此非常时刻,出了这桩事,只怕天下又要物议纷纷。”
“嘴长在别人身上,任他们说去吧,总之这次辩法,兹事体大,将决定我道门和佛门力量消长……绝不能有失!”
“所以,苏大为这件事,对七日后辩法有何影响?或者换个说法,我们能否利用此事……”
青烟升起。
老君像在烟气中双眸低垂。
神秘而深邃。
……
大宅里灯火通明。
李敬业刚刚结束一天的饮宴。
接过府里侍女递上来的湿巾,在脸上不紧不慢的擦拭着。
他现在正当壮年。
生得高大俊朗,皮肤透着健康的麦色,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和优雅。
这应该是个自信的人。
对自己的贵族仪表,十分在意。
一边擦拭着脸庞,清洁着脸面,一边听着府中下人将不久前白马寺上的事,一一道来。
“竟有此事?”
李敬业擦完脸,将湿巾叠好,交给一旁的侍女,不忘向她点头致谢。
转眼看向通报消息的仆从道“消息确实吗?”
“郎君,此事千真万确,据信太史局和都察寺的人已经出手了,正在一一清除那些百姓的‘议论’。”
李敬业点点头,做为李勣之孙,未来的国公,他自然知道,李唐这个帝国机器下,藏着多么庞大的力量。
简直是一座精密的机器。
虽然单独一名缇骑,一位太史局的星官,好像没有强到无视一切的境地。
但是十个、百个、千万个呢?
这些异人,被帝国网罗在大唐的体系内,成为这具暴力机器的一部份。
在太宗时期,定下了一切章程。
禁止那些神通异人,去干涉皇帝与帝国之事。
与天下山川精魅、诡异、异人定下誓约非皇帝允许,一切大能,不得人前显圣,否则将遭到大唐倾国之力去抹杀。
为的是异人的归异人,百姓的归百姓。
太宗皇帝并不想,自己的子民,受大能神通者的蛊惑。
教法不能凌驾于大唐律法之上。
所以今次的事之后,会有专人去做消除手尾工作。
那些见到此事的百姓,大概会被太史局和缇司的人,逐一清除记忆吧。
当然,身为贵姓高门,李敬业这些人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特权。
这些信息渠道,不会对他关闭。
“没想到,那个苏大为竟有如此本事,连白马寺的圣僧,都被他给打杀了。”
李敬业喃喃自语,眉头微皱,旋即又舒展开“阿翁还叫我去折节下交,上次忘了去,还被阿翁好一顿揍,幸亏我跑得快,我说什么来着?
似这种寒门出身的人,就如暴发户一般。
纵有能力,也把持不住自己的本心。
稍不注意,便会闯出祸来。”
说完,颇有些得意的击掌道“还好,我与此人并无深交,这件事不会牵连到我。”
“呃,郎君,阿郎十分看中苏大为,明日朝会,要不要……”
“不急,我先看看风向,如果此事不大,我便做个顺水人情,若是苏大为被圣人惩治,那我也不能为他把自己搭进去。”
“阿郎那边……”
“阿翁年纪大了,许多事他看不到。”
李敬业拍了拍扶手叹道“当那些沙门和尚是好惹的吗?那可是追随太宗的十八圣僧啊!”
幸好阿翁在长安养老。
洛阳这边的事,我自己定夺便可。
……
“官府中人,同气连枝,那苏大为犯下如此大恶,还被金吾卫护送回府……要想报仇,绝不能靠官府。”
殿中,传出一个沙哑暗弱的声音。
说话的人,似乎受了极重的伤,一句话说完,气息不稳,有一种随时可能断气感。
话里透出的怨毒之意,更是令人遍体生寒。
这是一间金碧辉煌的佛堂。
但并非寻常供佛之处,而是在白马寺地下。
是一间地宫。
地宫呈倒斗型。
越往下越深,越隐秘。
深入地下七层之后,方是佛堂。
放眼望去,整个佛堂以黄金装饰,金光闪耀。
在正前方的照壁上,有一巨大佛龛。
佛龛中有一尊金色佛像。
与后世的佛像不同,这尊佛像不似中土之人,更像是天竺人。
卷发,高鼻,深目。
双手结印,盘膝而座。
佛像十分精致,每一丝肌肤线条,每一道衣褶纹理都明明白白,一丝不乱。
整个佛像,透着辉煌与壮阔之美。
昔年天竺僧东来,一直到洛阳落脚,停驻在此修建白马寺。
因经书皆由白马所驮,故以此名。
但不为人知的事,苦苦收集金银财赋后,胡僧们按照佛陀的原貌,打造了这尊等身像。
当世大唐唯一一座,完全按佛陀生前模样做的造像。
光是这尊金像仍不足为奇。
真正的镇寺之宝,在金像头顶。
那里有一座小小的长明灯。
灯中放着一粒骨珠,璀璨生辉。
佛骨舍利。
这是佛陀坐化后,所留下的舍利之一。
当年天竺胡僧东来,所带的佛门重宝,便是此物。
此舍利为佛陀法身所化,有诸种不可思议,不可思量之功德、异象。
正因有佛骨舍利,白马寺方能称大唐沙门祖庭。
一切中土佛法,皆从此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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