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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言不理长春真人还好,一旦露出欣然的神色,真人反倒不感兴趣,可以说十分抖爱慕。
长春真人直起腰,仿佛认定与林清言之间缘分浅薄,无视林清言期盼的小眼神,不再多言。
“李满。”他喊道。
“弟子在。”
“你受伤了,过来。”长春真人再次招手,只是这次不等李满走近,而是用了古怪的方式,直接将人吸了过来。
他轻轻扫了一眼伤口,伸手抚过李满的左肩:“不足道的小伤。”
瞬间,伤口结痂。
再一眨眼,红褐色的疮痂化成烟雾,飘散在空中,而伤口恢复如初,肩上只剩下光滑的肌肤。
“多谢师尊。”李满感激道。
长春真人收手,背着身后:“我怕你死在外面,所以在你肩上系了一抹分神,但切忌滥用。今日之事,你且细说原委,勿要隐瞒。”
“是。”李满颔首,“界河泛滥,死伤无数,是收徒的大好时机,师尊命弟子来到界河,这两个幼童便是我从界河水灾中所救。他们两人虽未接触功法,却能吐纳稀薄的灵力……”
长春真人打断道:“说重点,你们为何会被苍梧派的人追杀?”
李满尴尬地看向张景年。
“是我的错。”张景年立即单膝跪地,“我听闻界河洪灾,于是私自赶来,用法器收走了界河水。”
“荒唐!”长春真人脸色大变,一改之前的温和,“人间灾厄自有天数,你难道忘了课上所学、师尊所言?我们本就是该死之人,在天道的疏忽下窥得一线生机,你竟主动求死!”
他越说越怒,一振衣袖,猛地甩了张景年一巴掌。
张景年被打得歪斜,嘴角渗出鲜血。他重新跪正,用大拇指抹去唇角的血迹,低头不语。
林清言被这一巴掌吓到,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有些体会到张景年此行的严重性。
用白玉樽收走泛滥的河水,救下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困难重重。
先是李满万剑齐发,接着被苍梧派的人追捕,现在直接被长春真人打了一巴掌。
如果说,李满和苍梧
派的人修为一般,那长春真人可以说是宗师级别的人,就连他都对此感到震怒,神色阴沉,可想而知,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
长春真人不敢沾染的因果,张景年却胆大包天,不管不顾,伸手去触碰采撷。
这件事自有其逻辑。
而这个逻辑,林清言能够猜测出来,却始终不能理解。
林清言爬了起来,拉住长春真人的衣袖,问:“为什么不能救人?”
他心中混乱一片,像是无数团毛线纠缠在一起,越缠越紧。
千万种思绪汇聚到最后,凝结成一句话。
——为什么不能救人?
明明有能力,为何要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求仙问道,求的是什么仙,问的是什么道,才会让人如此冷血,如此铁石心肠,任凭他人丧命却视若无睹?
他不懂,张景年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一个用自己毕生所学来救人的修仙者,一个救人的英雄,此刻却狼狈地跪倒在地,被打得嘴角开裂、发髻凌乱。
一个不畏惧洪水,不惮与他人同归于尽的人,却惧怕师长的威仪,连为自己多说一个字都不敢,沉默地跪着。
“为什么不能救人?”
林清言问完,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身上。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不知道是难以解释;还是觉得他只是一个孩子,不必同他解释。
他没有从大人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这时候,他才恍然大悟,有了切实的觉悟,自己真的穿成了一个孩子——不必被认真对待的孩子,没有人会告诉他关于大人的事。
没有听到声音,他却从这沉默的目光里,得到了答案。
这个答案就是——你还小,我们都明白的道理,你也总有一天会明白,这需要用漫长的岁月去领会,绝非只言片语能够说清。
又或者——不该你插嘴,你要学会审时度势。
于是,林清言闭上了嘴,缓缓松手,自觉地走到小胖子身边,和对方坐在一起,知情识趣,不再追根究底。
长春真人若有所思,抬头望天。
天色昏暗。
更幽远
的地方,人间之上,仿佛酝酿着一场不为人知的风暴。
为什么不能救人?
“这并不是一个好问题。”他心想。
“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才能问出来的话。我难道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或许,并非活着就是好事,死人才更利于万物。终究是人,才会觉得人这种东西,活着比死去时更为珍贵。”
长春真人感慨颇深。
被林清言这么一打岔,他终于回忆起漫长而贫瘠的岁月里,也曾有一段属于自己的年少时光。
他收回了手,脸色变得略微柔和,无可奈何道:“错已铸成,我如今再讲什么,都无济于事。”
说到这里,他轻轻唤了一声。
“张景年。”
张景年抬头,面色沉静,这是一张觉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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