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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手已失去了力气,筷子掉落,敲在碗边发出清脆的声响,又在空中旋转,最终跌落在地上,沾染上了肉眼看不见的灰尘。
“怎么会……”
父母曾经是丁克主义者,从未想过要孩子,至少是在生命延长之前是如此,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证着朋友们爱的结晶一个个降生在世界上,这份坚持还是动摇了,最终在生命得以延续之后,他们决定了做一次父母。
所以帕克的父母要比他同龄人的父母年纪大上不少,在其他同龄人的父母还正值壮年时,他们已经要面临退休后的生活了。
往生,对于帕克来说是一个很遥远的词汇,如今的往生院还并不多见,只有少数城市修建,提供给那些对生活失去希望,一心求死的人们。
他从没想到刚刚退休的父母就要面对这一切,明明悠闲的老年生活就要开始了,明明养老保险就要启动了,明明还有很多事还没有做,尤其是自己才刚刚17岁,他们怎么舍得就这么离开?自己又怎么舍得让他们离开?
“帕克,我们不会这样离开,目前往生院的数量还不多,市里的往生院才刚准备动工,可报名的人数已经过了万,按照预约,我们最少可以陪伴到长大成人,从学校毕业,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认识一个心意的女孩,我们会一直陪伴到那一刻,直到生活稳定后,我们才会选择离开。”
母亲并没有说谎,目前选择往生的人数正在急速增加,有太多人对这个世界失望了,不管原因是什么,他们就是不想活下去了,没有一点点的动力来维持他们的呼吸,所以他们把死亡的权利,优先让给了那些绝望的人。
但这并不是帕克想要的结果。
“我吃饱了,先上楼了。”
他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也没有力量来支持他听取父母去往生的理由,即便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去这么做。
一如在广场上时胆怯,他又逃跑了,飞奔上了楼,锁死房门,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像是要把自己溺死,才敢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喊。
“这一切太糟了……我没有办法,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他还那么小,我真的不知道他将来要怎么生活……”
帕克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埋在被窝里大哭并不是隔音的最好办法,在木制结构的房间内,他一切情绪都可以传输进父母的耳朵。
这一系列的事情让母亲难过,难以忍住泪水,使父亲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又或者说,他也想加入到这个哭泣的行列中。
镜头没有再给到父母的脸上,而是向右平移到厨房前的小吧台上,吧台上有叠报纸,被铺展开,证明它已经被人阅读过,其中的头版头条则是让父母做出决定的真正原因。
“根据相关法律,国家已出台新的老年退休政策,针对六十岁至一百二十岁之间,现已退休,却享受一百二十年退休养老政策的退休人员,提高其经济消费税,保险金额上调百分之三十,往生费用也即将上调。”
这就是他们选择死亡的原因,往生,需要很大一笔存款,并且价格并不固定,还要继续上调,如果他们现在不缴纳费用进行预约,可能当他们真正想要离开时,他们就不能再给帕克留下更多财产了。
……
“帕克,吃饭了。”
清晨,母亲已经做好了早饭,房间里弥漫着食物的清香,但帕克对母亲的呼喊并没有回应,或许是担心帕克做出什么傻事,她担忧着,走上楼,推开了帕克的房间。
房间里空荡荡的,并且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点,床铺虽然凌乱,但摸上去却已感受不到人的体温,母亲只能叹气,将被褥铺好,转身离开时,没有忘记关上他的房门。
……
帕克很早就从家里出来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即便自己对他们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情况已经心知肚明。
他并不想这样,也想珍惜这段已经确定了还能相处多久的时间,但或许是心里有火吧,这种想法就被他压进了心底,并且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释放出来。
“下面的人都躲开!!”
一声大喊传进耳中,帕克遵循了条件反应,立刻抬起头,向这栋高层建筑的顶楼望去,随即看到一人翻过栅栏站在楼顶边缘,又毫不犹豫的跳了下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就摔在了帕克面前。
人整个是偏平的,样子就像是在铁板上煎的牛肉汉堡,平滑的没有一丝起伏,这一刻,帕克是蒙的,直到又一个人就从刚才男人跳下的位置掉下,啪的一声,两人重叠,变成了巨无霸双层汉堡。
血液经过挤压,从肉饼内呲出,溅了帕克满身,浓郁的血腥味将帕克刺激清醒,使膀胱暂时失去管制,顺着裤管流淌,与地面的鲜血混合,向最近的井盖流淌。
“孩子没事吧?天呐……”
“还好么孩子?赶紧先离开这儿!说不定还会有人跳下来,妈的,我都不知道这几天从这儿跳下来几个人了,真是见鬼。”
路人好心,强拉着帕克离开,在后面长达十几分钟的时间内,他被不断问话,可嗓子却像是上了一把锁,不放任何一个单词离开。
警察到场,消防队到场,帕克一言不发,坐在花坛边,目睹着消防员一锹一锹将这一男一女铲进了棺材里。
“孩子,家住哪儿?我送回去吧,好好洗个澡,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对于家这个词,现在的帕克是有抵触心理的,这种抵触心理终于让言语冲破了门锁,开口向警察说了第一句话。
“我不回家。”
……
二十分钟后,他出现在了学校门口,在众目睽睽下,浑身是血的被警察送进了校长办公室,又被校长带着去了学校公共浴室进行身体清理,最终送到了学校心理医生的手上。
绝大多数的心理医生仅用话疗的方式是很难改变一个人的想法的,不过简单为其做心里疏导并不困难,虽然帕克注定会因为两人死在他面前而留下心理创伤,但就目前而言,他已经摆脱了对于血液和尸体的恐惧,不会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至于他夜晚会不会做噩梦,那就是发生在离开学校之后的事情了。
校长联系了帕克的父母,他们会在四十分钟至一个半小时后赶到学校,带帕克回家进行疗养,而他被安排在学校的教堂,在耶稣的庇护下,等待着父母的到来。
“孩子,向天上的父祈祷吧,他会祝福脱离阴影,安然享受每晚的睡眠。”
神父已做完每日例行的祈祷,向耶稣忏悔他昨日犯下的罪,又祈求他庇护今日的自己,等到帕克进入教堂后,给予了他安慰,这才转身,向着在十字架上受难的父坦言事实,为这个无辜的可怜孩子祈祷。
最终,摸了摸帕克的头,他转身离开,留下帕克一人,双目无神的望着棚顶,看着天使在七彩的琉璃中飞舞,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神国。
“帕克,帕克?还好么?听说出了一些事情,没有受伤吧?”
神父离开时轻掩着的房门被推开,丽莎探出头,见教堂里没人,才迈步走了进来,望向发呆的帕克,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我,还不错……”
“还好,谢天谢地……父母一会就会来接了吧?”
“嗯……”
“那就好,在家好好休息,我们都在等重新振作起精神来,过几天还有一个游行活动,大伙正摩拳擦掌等着大展……”
“抱歉丽莎,以后这种活动,我不会参加了。”
“什么?”
“我以后都不会参加游行活动了,没有意义。”
这一刻,丽莎真的怀疑帕克被吓傻了,这并不奇怪,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砸下来,而且崩了他一身血,换做是谁都不会好过。
但换个方式去思考,这反而是一场值得庆幸的劫后余生,至少他没有被殃及,没有十几岁就离开人世,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可为什么,自己却在他的眼中看不到一丝的光彩?就像,他已经被那两个人顺便带走了一样。
“为什么?”
“因为没有意义,一点都没有。”
“可我们在做正确的事,难道就那么心甘情愿的成为一颗螺丝?”
“等到父母退休之后就会明白了,我们注定是被历史车轮碾压过的蚂蚁,是被时代马车拉扯的犯人,方向永远掌握在手持缰绳的人手里,所行之事,无非是螳臂当车。”
“嗡……嗡……”
手机振动两下,帕克拿出来瞧了一眼,上面是母亲发来的短信。
“我和爸爸在门口等,收拾好东西,我们带回家。”
回家休息时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齐,都放在了书包里,他只拿了一些教材,至于那些可以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漫画,已经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他起身,想要离开,直到丽莎再次叫了他的名字,回过神时,一双纤细的胳膊搂着他的脖颈,紧接着柔软身躯钻进他的怀里,并给了他一枚带有橘子气息的香甜的吻。
“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是一对儿,就连我也这么认为,今天很古怪,所以我希望我能治好,帕克,我希望能恢复干劲,就算不去参加游行也罢,我只希望能“活过来”,听着帕克,我喜欢,所以回家休息之后,精神百倍的回来。”
这是人生中第一枚来自倾慕对象的吻,终于打动了他的心神,但并未让他清醒过来,反而变得更加慌乱。
“好……我觉得,可能……我会的,好吧,我会的。”
“好吧,我送离开。”
推搡着帕克先行迈步,此刻红了脸的丽莎才转过头,双手交叉抱拳,希望她的信仰可以原谅她在如此庄重之地做出这般轻佻的举动,祈祷完毕,这才追上了帕克的脚步,毫不避讳的送他到了学校门口,向帕克的父母问好,并看着他上车离开。
“她很漂亮,也很可爱,或许可以邀请她来我们家做客,尝尝我做的饼干。”
母亲似乎很开心,坐在副驾驶,不停用反光镜瞄着帕克的表情,对于父母支持和包容的态度,帕克并没有感到惊讶,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偷吃禁果已经成了家常便饭,爱什么的,不这个年纪享受,过了这个村,就真没这个店儿了。
“嗯,再说吧……”
对于帕克模棱两可的回答,父母只是相视一笑,也没再开口打扰帕克的思绪,就让他这么轻轻的靠在车玻璃上,盯着自己的班级,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认知到了父母笑容背后真正的意义,并非是得知儿子爱后露出欣喜和暧昧的笑,更多的,是一股发自内心的如释重负。”
“也不对,真正放心的时候在此刻还未到来,他们还需要经过相处,再能在熟悉之后对丽莎下定论,考量她到底适不适合我。”
“不光嫁女儿之前要深思熟虑那个小子到底值不值得他们托付,儿子娶老婆也是一样,也要考虑到那个女孩到底值不值得他们信任,会不会再伤害到他们的儿子,经过考量后定论的结果才是信任,现在,他们只是为了有一个人选而感到庆幸罢了。”
“他们要死了,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急迫的找寻一个人,让她成为一股牢固的绳子,将我轻生的欲望束缚,怕我在一无所有时选择死亡,或一生孤苦伶仃。”
“他们希望我活着,这点我心知肚明。”
“毕竟,人生虽苦,亦有回甘。”
……
“嘘,小点声,杰森睡着了。”
将门口的壁灯点亮,丽莎发现了躺在沙发上,已经酣睡的杰森,扭头对帕克竖起手指放在嘴角,才轻轻的脱下高跟鞋,只是当她发现杰森嘴角的淤青后,稍微皱了皱眉头,又释怀的笑了笑,对帕克说道。
“他可真像。”
“说的好像不像似的,给他做一碗姜汤吧,也知道那水枪到底有多凉。”
丽莎在厨房忙活,他则忙里偷闲,坐在餐桌旁,点了根烟,忽然手头一顿,又摇头笑笑,这一幕,像极了当年参加游行后偷偷摸摸回家的他。
参加尼尔森的派对前所做的牛排,丽萨给杰森留了一份,重新热热就能吃,只是上面的西蓝花已经不再翠绿,口感估计也不怎么样,所以,终究他还是回不去曾经。
或许是锅碗瓢盆的声响所惊动,杰森惊醒,匆匆忙忙从沙发上爬起,见到帕克坐在桌边,不自觉的遮挡起了脸上的伤口,但发现父母对伤口并未有所表示,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手掌,只是有些忐忑的坐在餐桌前。
“吃饭吧。”
“哦,好……爸爸,尼尔森爷爷……”
“他死了,但死得其所,也得其所愿,明日他会下葬,我们会一起参加他的葬礼,先吃饭,赶紧去洗个澡,早点睡觉。”
这是杰森预料到的答案,也已经默认了他离开的事实,只是情绪再次降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心头。
“他是个好人,时长带着我去玩,也辅导过我做功课。”
“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好人。”
“所以我宁愿希望他在亲人陪伴中病死在床上,安详的闭上眼,而不是因为不得不死而被动去寻死……”
“杰森,没人会病死在床上,不要再说了,吃饭吧。”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的,甚至辛辣的姜汤入口也不觉得呛人,杰森将饭碗放下,麻溜的洗了个澡,早早进入房间关上了灯。
丽莎洗好了碗,也开始洗漱,只留帕克一人在客厅静静的看着电视,直到丽莎穿着浴袍靠在墙边,向他扔了一个正方形的塑料包装。
“让我看看有没有真的恢复健康?”
“好吧……等我看完这一段电视节目?”
“ok,别忘了洗澡,我在床上等。”
没忘了飞个媚眼,她走向主卧,临到关门时,还故意扯下浴袍露出半截白皙的肩膀,这才关上了门。
得了,脱口秀节目也没了滋味,看了不到十五分钟,帕克将塑料袋揣进口袋,走向卫生间,只是刚拉开卫生间的门,杰森便探出了脑袋。
“怎么还不睡觉?”
老夫老妻这么多年,虽说算不上是例行公事,但也不至于欲·火焚身,看了一眼儿子,淡定的看不出一丝端倪。
“我只是想到尼尔森爷爷睡不着,爸爸,成年后的人生真的那么辛苦么?”
“比想象中还要辛苦。”
“好吧……”
“或许该在一个小时后,悄悄地喝两杯酒来保证睡眠,不要喝太多,记得把杯子刷干净,早点休息吧。”
他还没到饮酒的年龄,但如今偷偷吸烟饮酒,甚至是飞叶子的孩子太多了,当初的禁止未成年饮酒法律如今已经形同虚设,没有了什么威慑力。
帕克庆幸自己的孩子很乖,并没有像其他孩子那么过分,偶尔喝一点也无伤大雅,只不过是早点接触罢了,将来总要学会。
他只是担心杰森喝多了会吐在地上并且忘记收拾,导致他今晚还跟丽莎缠绵,明天就会被揪着耳朵训斥。
“我知道了。”
“明天早上还要按时起床,记得好好洗把脸。”
这是他给今夜的杰森最后的忠告,最终他缩回头,回到床上,猜测着酒的味道甜美与否,而帕克也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
“杰森很像我,也很像他妈妈,在这个阶段,心胸中充满着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正义感,但或许是时代不同了,又或许是工作多年的我们不经意间影响了他,导致他的性子并不想我们想象中那么坚强,甚至更加脆弱。”
“我们并不反对他去游行,就像当年我们的父母不会阻止我们去参加那种活动,因为我们知道,那很安,除了会遭受一些皮肉之苦外,大家仍可以在当天安的回家。”
“除非攻击了维持秩序的警察,或破坏设施,并且没能逃脱,不然警察不会对进行抓捕,他们也抓不过来,更不会因为他们参加了游行活动而影响他们未来的前途。”
“所以游行更像是一种发泄的方式,而并非是伸张正义的手段,来阻止这些叛逆且有活力的青少年们在其他地方进行违法犯罪活动。”
“我深知杰森不会攻击警察或破坏公共设施,所以像其他孩子的父母一样,也对其放任自流,如此一来,家庭的和谐程度确实会有所改善,他们回到家后,就会变成父母想要的那种乖孩子,不会让工作繁忙的我们感到头痛。”
“只是那种可能遗传自我身上的自我否定与脆弱,是我要时刻保持警惕的隐患。”
……
回家休养后近一个月时间,帕克每晚都会做噩梦,有时梦见有人从高空坠落,有时那个从高空坠落的人则换成了自己。
每当那些人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或一条腿从床上掉下来时,他总是会被惊醒,但却不愿把这种恐惧拿来与父母交流,是的,他们之间仍有隔阂。
这一个月来发生了很多事,首先是学校进行了期末考试,并且放了暑假,帕克也参加了考试,成绩很好,名次从末位跑到了中间,这也让父母高兴了很长一段时间。
其次,他搬家了,搬离了那个从小生活的住处,或许他长时间的噩梦也和认床有关,不过这并非是坏处,因为父亲租的房子不仅距离学校很近,也和丽莎家很近,步行只需要十分钟左右,极大的方便了两人来往。
丽莎偶尔也会登门拜访,和帕克的父母相谈甚欢,甚至开始向帕克的母亲讨教起了中餐以及小饼干的制作方法,对此,帕克母亲自然是十分满意。
最后,是一件大事,由于近一段时间以来,自杀人数不断攀升,政·府也相应做出了措施,避免更多自己结束生命的人出现。
一种美名其曰为健康手环的设备登录市场,并且免费为民众发放,它会检测的心跳,血压,血糖,体温,心肺功能,甚至精神状态等一系列大大小小上百项的检测报告,即便是不想佩戴都不行,社区医生有权通知警方,对进行强制佩戴。
据说手环还具有监听功能,一旦大脑分泌多巴胺下降,人体进入抑郁状态,并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它便会自动报警,两分钟内警察就会敲响家的门,但这项功能并未被官方所证实。
这项发明很快就起了作用,巡逻警察只用四十五秒就完成了到达现场、破门、简单救治割腕者并通知医院,这一系列流程,成功的挽救了一条生命。
媒体为此大唱赞歌,扬言未来不再会有独居老人死在房间不被人发现的悲惨事件发生,并留给了自杀者一丝后悔的余地,让他们可以在生命即将逝去之际,感受到生命的珍贵。
但仅仅是如此吗?
随后又是一条条法律出台,正式将自·杀列入违法行为中,且属于重大犯罪,简单的说就是,人救活了,蹲监狱,人死了,罚钱。
一项项措施出台,在极短时间内就抑制了自·杀事件的大规模发生,每日的自·杀事件以断崖式的方式下跌,无限接近于零。
所有对生活绝望的人都要好好考虑考虑一番,看看自己能否承受自·杀失败后进入监狱,感受生命再次被延长,并且从事长时间重体力劳动直至身无分文的出狱这种代价。
别以为二百年就是生命的尽头,想死?我偏偏让活到三百岁,甚至更久,这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都是一场噩梦。
不过这件事对于帕克一家来说影响并不大,毕竟父母已经预约了往生,大概要等到帕克二十五岁以后才会执行,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死期,那自然会贪世界的景色。
而对于帕克来说,刚体会到爱的美好,并且得到了父母的祝福,他在品尝这份人间的甜,自然舍不得离去,更不可能先父母一步离开。
他们只是在节假日仍然起的很早,围在餐桌前,打开电视收看着最新的新闻,机械化的咀嚼着没有什么味道,像是荞麦皮一样的麦片。
直到电话铃声响了,父亲看了一眼帕克,拿起手机,点开了免提,率先对电话那端打了一声招呼。
“早上好乔治先生。”
“早上好凯文,大概上午十点左右,我们会到达家门口,到时候还需要正式签一份施工合同,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到场?”
“我现在就可以过去,请问可以带上我的老婆和儿子吗?毕竟那里承载了我们一家三口所有的记忆,从明天开始它就不在了,所以我们还想再看看那里。”
“当然可以,在没有签施工合同之前,还是那栋房子的主人,有权利这么做,那就这样,到时候我们现场见。”
父亲挂了电话,瞄了一眼帕克,见他将最后一口牛奶喝干净,招呼母亲先不要急着刷碗,一起穿好鞋,乘坐汽车,前往他们曾经的,也是真正属于他们的家。
一家人生活几十年的老房子,在帕克的印象中它应该是漂亮洁净的,而不应该是这般衰败,明明才走了一个多月,却仿佛时间已经流过了五十年,就连他自己也产生了很久没有回来过的错觉。
院内的秋千褪了色,杂草茂盛已经长到脚踝那么高,石板台阶生出了绿藓,一不小心就容易打滑,三人相互搀扶到了门口,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在阳光下他们可以轻易看到在空气中漂浮的灰尘。
一个月的时间,灰尘并没有太厚,但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看到这间房子已经搬空了空了,闲的蛋疼朝着窗户扔了一块石头,将整块玻璃砸了个粉碎,导致雨天来临时屋内进满了水。
地板起了皮,长了毛,潮湿的味道扑鼻,成为了昆虫和细菌的家园,父母仍在叹气感慨,可帕克却没有了在看下去的欲·望,本能的不想看到自己的家如此荒凉,他回到院子里,跨在秋千上,轻轻摇晃着,生锈的秋千咯吱咯吱的响。
“帕克!看我找到了什么!”
母亲突然喊了一句,笑容灿烂,挥舞着手上那本帕克早已忘记丢弃在哪儿的漫画,封面有很多折痕,甚至边边角角都发了霉,上面画着一个穿着红蓝相间紧身衣,带着面具,倒挂在灯笼上的人。
这是父亲最喜欢的超级英雄,也是帕克的童年,幼年的帕克每晚都要在母亲的陪伴下看半个小时的蜘蛛侠漫画才能入眠,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其他的娱乐活动增多,看漫画这项爱好也只能在上课时起到打发时间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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