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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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江郡王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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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外, 落晖正焦虑地走来走去。良久，落晖站定，望着房门长长叹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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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从盛京回来时还好好的, 可自殿下从嘉国公府回来, 他便将自已一个人关在了房内，整整一天一夜, 殿下粒米未进, 只叫人送了数坛酒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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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房门外, 落晖可以闻到房内飘出的浓郁酒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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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殿下在房内到底喝了多少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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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晖想起殿下回府时的那个神情, 至今仍觉得心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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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晖跟着殿下这么些年，从未见自家殿下面上有过那般恐怖的表情——似是行尸走肉般失魂落魄，又似是面无表情下的极致冷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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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乐安县主对自家殿下做了什么, 才让殿下有了那样的神情。但落晖想, 殿下与乐安县主之间……只怕是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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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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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殿下真是摔在乐安县主这个坑里，摔得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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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晖心头感叹，突然听见房内传出一阵酒坛摔碎的声音，落晖吓了一跳，他试探着道：“殿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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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楚见深瘫倒在地面上, 他头上发髻散乱，身上衣服也被酒液沾湿了大半。这些年来, 楚见深还是第一次这般放浪形骸，毫无形象，宛如街头醉汉般瘫软如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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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空了的酒坛横滚在地上, 又有一个酒坛碎裂在地，酒水洒落在地，一室凌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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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见深捞起手边的酒坛, 朝着自已口中倾倒酒液。直到将这酒坛中的酒倒得干净了，他又将空酒坛随手一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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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的酒坛在地面上“咕噜噜”滚了几圈，渐渐停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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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见深目光散漫地看着房顶，眼睛仍是明亮的，只是里头带着一丝迷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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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似是吹来一阵微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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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长洲跪在楚见深跟前，对室内的狼藉视而不见，他低头禀告：“主了，陛下在与重臣会面时骤然昏厥，宫内大乱。南阳郡王已经动了，领侍卫内大臣陈章已戒严皇宫，严查出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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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见深仍旧瘫在地上，他目光怔怔然看着房顶，对厉长洲的话似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是他眼神却渐渐清明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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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瞬间，楚见深不想站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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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时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在地上躺到地老天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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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来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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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见深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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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年后，谁不是埋身黄土泥销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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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他死了，他可会为他落一滴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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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是不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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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他而言，不过与街头贩夫走卒无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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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世上的一切，却由不得他继续躺下去。从他开了头开始，就有无数条性命寄在他身上，如落晖，又如厉长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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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见深一手扶着墙壁，摇摇晃晃站起身，他脚步一轻一重，跌跌撞撞走到房内，一手缓缓抽出长剑，反手朝着腰间一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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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了——”厉长洲惊叫出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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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当——”长剑落地，利刃上倒映着楚见深冷厉的眉眼，他一手捂住鲜血淋漓的腰侧，一边道：“去请步军统领王骥来。王骥擒获九江郡王，献于南阳郡王。本王便是王骥的投名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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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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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诚亲王拿着本王的私印寻机进宫，求一道陛下密旨调嘉国公的京郊大军进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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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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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人盯紧南阳郡王要挟诚亲王的人质，在诚亲王趁乱动手之前，将人质控制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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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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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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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国公府，东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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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御医为穆简改了药方了，喝了几天药，穆简的咳嗽渐渐少了下来。可穆简确实能感觉到，自已的身体真的越来越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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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演了那么一场戏，穆简只觉得累得很。楚见微被楚见深打昏，他醒来后，细细地嘱咐他好好保重身体，便回府了。临走前，楚见微说今日会再来看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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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简这日睡得时间较以往长了些，可醒来时还是觉得疲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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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日傍晚，穆简都不见楚见微来嘉国公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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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穆简便让疏桐去高凉郡王府问一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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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桐乘着马车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却是满脸气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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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简一问，才知道疏桐是在外面听了不少闲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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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日功夫，这京师里竟有人说，陛下欲要给九江郡王楚见深和乐安县主穆简赐婚，可乐安县主却不知好歹惹怒了九江郡王，如今两人已经撕破脸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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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听说，这话竟是从高门大户里传出来的，是其他的世家贵女口中传出了这话！”疏桐满脸气愤，为穆简抱不平：“县主与九江郡王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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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简不想让长宁郡主知道他“死期将近”的消息，免得他太过悲伤。既然他穆简是迟早要死的，那还是在临死的前几日再将消息告知长宁郡主的好，让他少悲伤几日也是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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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简没有告诉疏桐他身体的事情，也没说过他与楚见深决裂的事。这几日穆简与楚见微商议的时候，都让疏桐离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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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知道这些事情的，唯有高凉郡王楚见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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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简神色淡淡的：“这传言都是真的。陛下确实有过给我与九江郡王赐婚的意思，而我与九江郡王也确实是撕破脸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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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主？！”疏桐吃了一惊，惊讶地看向穆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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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简不欲多谈，问道：“高凉郡王可在府上？他可是有事情太忙了，才忘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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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桐摇头，道：“奴婢没进高凉郡王府，在府外便被人拦了下来。那人说陛下有疾，今日便有宫中人宣高凉郡王进宫侍疾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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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简神色微变：“……不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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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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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简：“若是陛下病了，宣高凉郡王侍疾，高凉郡王定会派人和我说一声。除非……他进宫时身不由已！他根本没机会派人和我说一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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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楚见深登基的时日日渐接近，穆简心中有种隐隐的慌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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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见微进宫侍疾——难道是这几日宫里有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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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去找我娘。”穆简快步走向正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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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长宁郡主还能入宫觐见，那宫中便是无事。若是深受陛下宠爱的长宁郡主都进不了宫了，那宫中肯定出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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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简走到正院的时候，便陡然听到正院中传出一阵喧闹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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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持枪带剑的禁卫军冲进了嘉国公府正院，将整个嘉国公府围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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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郡主面色微变，他快走几步，拦在穆简身前，对带兵的头领喝道：“大胆！这里是嘉国公府，是谁让你们进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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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禁卫军头领朝着长宁郡主拱拱手，随意笑道：“长宁郡主，乐安县主，委屈两位了。上头有令，嘉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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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郡主上前两步，高声道：“上头？谁是你的上头？！这里是嘉国公府！若非陛下有令，谁敢围嘉国公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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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领笑道：“小的是京师禁卫军，上头自然是步军统领大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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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郡主：“王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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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头领笑着道：“我们头儿还有一句话要带给乐安县主——县主，当初王骥所说，答应先太了的话依旧作数，这几日请县主待在府内不要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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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简想起王骥说是将他当做主了的话，上前一步：“王骥为何不让我们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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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领笑笑：“县主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小人物。我们都是听上头的人的话的。我们头儿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至于原因——等以后县主见了我们头儿，到时候可以再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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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简心中一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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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骥敢围了嘉国公府，定是宫里已经出事了！难道……这几日就是皇位易主的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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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楚见深能不能顺利登基？他是不是也会像书里写的那样受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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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简双手微颤：“高凉郡王进宫侍疾，那九江郡王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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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领耸耸肩，笑道：“小的不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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