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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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咳咳！”听到这，章怀玉没能憋住笑意，喷了口酒，还被呛得咳出了声。</p>

可没等他缓过劲儿，眼前就忽然晃了一下，随后他便感觉颈间一麻，喉咙发堵，想要张口说话，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了。</p>

哑穴！</p>

在场几人虽都习武，但能做到这般出手无痕的，除了他身侧这位令北域蛮族闻风丧胆的大显战神——定北王江绪，根本不作他想。</p>

章怀玉瞪圆了眼，拿起折扇指着江绪，一脸控诉。</p>

江绪倒是不避不让，只抬起眼皮，静静地看着他。</p>

那双眼中似是沉了一湖冰水，无波无澜，漆黑而冷淡。章怀玉也不知为何，就莫名感觉背脊一寒，下一秒便怂哒哒地放下了折扇。</p>

窗外两岸花灯倒映在江水之上，波光粼粼潋滟。暖阁重陷寂静，唯有桌上的折扇吊坠透着烛光，长穗轻晃-</p>

“敏敏，你刚刚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明檀迟疑地问了声。</p>

“声音，什么声音？”白敏敏一脸茫然。</p>

明檀环顾四周，默了半晌，又摇头道：“好像有人咳嗽……可能是我听错了。”</p>

其实听雨楼已算是注意隔声，隔壁暖阁都是习武之人，外头动静自然耳听无余。可若不是今夜开窗观景，以明檀耳力，大约听不到半分。</p>

许是心生防备，又许是要事已经说完，两人之后聊的都是些闺阁话题，没什么要紧。</p>

正戍时分，官船停至显江中央，准备燃放焰火。</p>

白敏敏早早守在窗边，明檀也放下平日在外时刻注意的端庄矜持，提着裙摆踩上窗边小阶，双手扶着窗沿，忍不住往外探头探脑。</p>

京城的上元夜总是热闹辉煌，正所谓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p>

显江两岸，灯火彻夜通明，百姓围聚以待烟火，码头还飘出盏盏祈福河灯，远远望去，一派盛世繁华景象。</p>

在两岸百姓的欢呼声中，官船焰火终是簇簇升空，岸边亦有富户人家燃焰相和，一时间，整片夜空似乎都被这绚烂光彩照映得恍若白昼。</p>

明檀与白敏敏出身世家，见过不少好东西，但到底是十五六岁心性天真的少女，此刻皆是屏息睁眼，片刻不肯错眨。</p>

“真好看。”明檀捧着脸看向夜空，轻声低叹。</p>

白敏敏点头，欢快道：“我最喜欢刚刚那个兔子形状的，好可爱！”</p>

“我喜欢那种不时洒下的金色烟火，声音细碎，极是悦耳，像……快瞧，又来了！”</p>

少女柔软雀跃的嗓音不仅引得同伴认真张望，也引得隔壁暖阁的几人都不自觉看往窗外。</p>

江绪没动，仍在斟酒自饮，可他的位置正对着窗，仰头时，夜幕中那场如梦似幻的金色小雨正好尽收眼底。他眸光微闪，玉液淌过喉腔，都未觉得辛辣。</p>

烟火极美，却也短暂。夜空恢复沉寂之时，明檀站在窗边，半晌没回过神，甚至还有些莫名惆怅。</p>

好在时辰还不算晚，白敏敏想去南御河街凑趣儿，极力怂恿她一同前往，她那点儿惆怅很快便被白敏敏所描绘的花车游街、花灯琳琅景象驱散得一干二净。</p>

在此之前，明檀是从未在元夕灯夜逛过南御河街的，这条沿河长街热闹非凡，也鱼龙混杂，每年上元常有女子小儿在这地界出事，显贵人家都不爱让自家姑娘踏足。</p>

两人小心遮了面纱，下马车时，眼前灯火熠熠喧嚣郁郁的热闹繁盛，让明檀有一瞬晃神。</p>

白敏敏倒是因着连续几年都偷溜过来，适应良好。她四处看了看，不知发现什么，忽然“欸”了一声。</p>

“怎么了？”明檀问。</p>

“没什么，就是我好像看见舒二公子了。”白敏敏往前张望着，神色有些好奇。</p>

舒二公子舒景然乃右相之子，风度翩翩，文采斐然，京城女子倾慕他的不在少数。</p>

听闻今年春闱他也下场，坊间都说以舒二公子才华品貌，合该是今科探花郎的不二人选。</p>

明檀也曾远远与舒二打过半回照面，确实是芝兰玉树般的温润贵公子，若是没有令国公府那门子糟心亲事，想来与舒家议亲也是不差。说来，她这退婚也是迟早之事，如何再寻门好亲，也该预先思量思量。</p>

明檀正走着神，白敏敏又惊奇道：“我没看错，阿檀你瞧，那不是陆殿帅吗？陆殿帅在，与他一道的必是舒二公子了！”</p>

明檀顺着白敏敏的视线望去，前头佩剑男子身材高大，左额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疤利落停在眉尾，正是以手段狠厉闻名上京的殿前副都指挥使，陆停。</p>

陆停、舒景然还有章怀玉三人交好，是众所周知之事。没等明檀看清与陆停一道的舒景然，白敏敏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往前寻人。</p>

“欸……小姐！”身后婢女反应过来，忙跟着追。</p>

两人步子很快，然街上游人如织，不过一错眼的功夫，先前还在那处的人就已了无踪影。</p>

没能近距离得见美男，白敏敏不免有些遗憾。不过她玩性大，很快便被临河支起的各色小摊吸引。</p>

一会儿要买甜糕，一会儿又要买炒栗子，买来的小玩意儿拎在手里，买来的吃食还非要撩开面纱往明檀嘴里塞。</p>

明檀于吃穿上素来精细讲究，这些个街边零嘴是万万不敢下咽，你塞我躲的，两人笑闹一团，倒很是得趣。</p>

“怎么样，这南御河街可比彩棚大相国寺什么的好玩儿多了吧？”在码头边放完河灯，白敏敏得意地向明檀邀功。</p>

明檀正要应声，忽然有人在前方扬了扬折扇，喊：“檀妹妹！”？</p>

明檀一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p>

——那人却很快上前，用行动证明了她没有。</p>

“檀妹妹，这位是……敏妹妹？”</p>

来人长相俊美，穿一身用料上乘纹样精致的玉白锦氅，束浅金发冠，端的是十足贵公子模样。</p>

白敏敏看清是谁之后，特别想上前踹他一脚，没好气道：“谁是你妹妹！”</p>

令国公府与靖安侯府定了亲，但与昌国公府无甚往来，白敏敏不承，这声“敏妹妹”就确实过于亲近。来人不争，忙欠身拱手，以示唐突歉意。</p>

白敏敏知道今儿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却仍难解气，还想在言语上刺他一刺。倒是明檀拉了拉她，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心平气和，问：“世子，你如何认出是我？”</p>

他轻笑，摇着折扇温声道：“檀妹妹乃熠熠明珠，纵轻纱遮面，也不掩光彩。”</p>

明檀面上不显，心里却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叫他讲人话。</p>

说来奇怪，从前她看这未婚夫梁子宣，也是一表人才温润有礼，与舒二相比虽稍逊风仪，却也是不可多得的上选良婿。</p>

可现下再看，她只觉得前些年自个儿的眼睛怕是换给了盲瞎，大冷天的摇什么扇子！言语还这般轻浮无状！油腻！造作！</p>

许是隐约感受到了明檀的情绪不对，梁子宣又笑着解释：“其实我是看到了檀妹妹发间这只照水簪，檀妹妹似乎很喜欢这支簪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