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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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庞山出发，一路不急不缓往前行了十日，终于到达灵州。</p>

明檀此前从未离京，只知灵州海贸发达，经济繁盛，且多出美人。听闻历朝采选，灵州送入京城的女子都比旁处要多不少，前朝继后、如今的宿太后也是灵州人士。</p>

直到进入灵州地界，她才无意从江绪口中得知，原来宿太后不止是灵州人士，她背后的宿家甚至已经掌控了大半个灵州。</p>

前朝至今，灵州市舶司一直是宿家的一言堂，数任市舶使全都出自宿家一派，灵州最大的私商船队也是由宿家出资组建，这便等于，无论是官营还是私营海贸，都完全被拢在了宿家手中。</p>

灵州上下的地方长官也多与宿家勾连，没有勾连且不愿有所勾连的，总会因各种理由死于非命。</p>

明檀听懵了：“那，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p>

明檀所受到的教导一直是女子不得干政，所以她从不过问江绪的公事，此回南下灵州，她也没问江绪办的到底是什么差，还下意识以为，既都能带上她，必然无甚凶险。</p>

“怕了？”江绪抬眼瞥她。</p>

明檀沉浸在方知此事的震惊之中，老实点了下头。点完她反应过来，又立马摇头，强装镇定道：“有夫君在，阿檀不怕，有什么好怕的。”</p>

她嘴上这般说着，身体却很诚实，背脊瞬间绷紧，还谨慎地撩开车幔一角往外张望。</p>

江绪微不可察地翘了下唇角，垂眸翻书，并未告诉她不必担忧。</p>

灵州已是宿家最后一张筹码，他们不会希望当朝亲王与右相公子在此地界出事。退一万步说，若真有人心存不轨，想要做些什么，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p>

晌午，车马停在灵州西南一座小镇，一行人在镇上找了家酒楼歇脚用膳。</p>

几人坐在二楼雅间，明檀皱眉，刚想说这龙井不好，里头掺了陈茶，楼下就忽地闹将起来，似乎是有人吃了白食不愿付账。</p>

明檀往楼下望去，掌柜的很是硬气，让人拦着，不付账不许出门。</p>

然那吃白食也很硬气，撸起袖子一脚踩在凳上，粗俗地往地上吐了口痰，大声道：“我呸！老子告诉你，我妹子调去伺候宿家三房的九姑娘了！等我妹子拿了月银，还怕付不上你这几个小钱？我妹子在九姑娘跟前可得宠得很，过几日给我在宿府某个差事也是分分钟的事儿，你少他妈给老子不长眼睛！”</p>

……？</p>

这年头吃白食还带这么嚣张的？</p>

明檀仔细打量着，只见掌柜的听到这番话，竟还真犹豫起来。</p>

那吃白食的见状，得意洋洋地捞起桌上半只油亮烧鸡，大摇大摆出了酒楼，掌柜的竟也没让人拦。</p>

等等，自家妹子是宿家三房九姑娘跟前得宠的小丫头，就能让他如此嚣张？看来这宿家在灵州，还真是土皇帝啊。</p>

明檀心中愈发忐忑。</p>

两日后，他们一行终于到达此行目的地，灵州泉城。</p>

到了泉城，江绪不打算继续低调，在城门查验处便亮了身份。</p>

知府闻讯，忙至城门亲迎。</p>

“不知王爷亲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王爷见谅。”知府诚惶诚恐，明明知道江绪为何前来，也要硬着头皮装出浑然不知的模样，还得小心翼翼问上一句，“王爷此回大驾光临，可是有差使在身？”</p>

“本王行事，还需先告知知府大人么。”江绪负手，不以为意道。</p>

“下官不敢！”</p>

知府腿都快软了，他是知道这阎王爷要来，但没想到人家会直接亮身份啊，前头那么多地方这阎王爷不都是安安静静住客栈么，为何一到泉城就找上了他？他又不是宿家人！</p>

他心里头叫苦不迭，躬身解释道：“下，下官的意思是，王爷行事，若有什么用得着下官的地方，下官定竭力配合！”</p>

江绪淡淡扫了他一眼：“那就辛苦知府大人了。”</p>

知府点头，边擦着汗，边殷勤将他们一行引回了自家府衙之中，好吃好喝招待着，半分不敢怠慢。</p>

只不过明檀警惕，什么都不敢碰，入口必试毒，器具边缘也不放过，床褥摆设亦要着人仔细验看。</p>

晚上，知府费心安排了一番，邀请江绪与舒景然去仙泉坊，为二人接风洗尘。</p>

这仙泉坊便是灵州一百八十舫中规模最大的一坊，共有六十八条舫船相连，坊中姑娘容貌才情，比之上京别玉楼也不遑多让。</p>

得知晚上江绪要去此处应酬，明檀心中担忧，用膳时，几次三番欲言又止。</p>

江绪以为他这小王妃又是醋性上来了，斟酌着，难得主动道：“今夜有事，你…不必担忧，若知府家中女眷相邀，你也可与她们一道去热闹热闹。”她惯爱热闹，这些时日舟车劳顿，恐怕也憋得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