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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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屋外还扑簌落着雪，明檀被压在榻上又胡来了番。</p>

起身时，她发髻凌乱，小脸红扑扑的，进来伺候的丫头们眼观鼻鼻观心，可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怎的，明檀总觉得她们面上都带着心照不宣的了然笑意，弄得她怪不自在的。</p>

除夕除夕，除旧迎新。</p>

今儿府中，从上到下都穿得喜气，婢女们身着鲜妍新袄，明檀也特意披了件火狐斗篷，只江绪是个异类，仍是穿一身玄色的单薄锦衣。</p>

明檀想让他换，他却推说还要去演武场，穿厚重了不方便，明檀一想也是：“那夫君先披个鹤氅，等到了演武场阿檀帮你拿。”</p>

说着，她便拎起鹤氅，踮着脚往江绪身上披。</p>

雪下一夜，屋顶树枝皆是满目素白，演武场上倒早有下人清扫出了一片干净地方，供自家王爷练剑。</p>

明檀坐在一旁，拢抱住他的氅衣，手中还揣了个小小的暖手炉。</p>

江绪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怎么，不好好在清扫出来的地方练，几招几式便落至雪地，他一身玄衣，剑光映雪，招招凌厉凛然。</p>

就……还怪好看的。</p>

明檀不知不觉看入了迷，满心满眼都想着：夫君可真好看！夫君可真厉害！</p>

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江绪，利刃挑起雪花在半空乱舞，收剑之时，她仍意犹未尽，捧脸看着。</p>

待江绪负手朝她走来，她才后知后觉发现，他身后的雪地里竟已挑剑堆起了只小雪狮！</p>

明檀瞪直了眼，忙起身上前，打量那只蹲在雪地里，已然勾勒出大致轮廓的雪狮。</p>

半晌，她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夫君，你也太厉害了吧，光凭剑就差不多堆好了，好可爱！”</p>

江绪随意折了根枯树枝递给她：“剩下的你来。”</p>

明檀点头，凑近半蹲下身，用树枝在雪狮身上描绘毛发。只不过手倏然离开暖炉，冷得紧，用一会儿左手，就不得不将其拢进衣袖换上右手。</p>

好在剩下不多，不一会儿，她就弄完了，起身打量了会儿，还挺像模像样，她满意地笑眯了眼。</p>

江绪瞥了眼她微红的手，不着痕迹地将暖手炉重新塞回了她的手中。</p>

……</p>

白敏敏与明檀也算得上是心有灵犀，起床时见外头下雪，便也找了府中孩童一道堆雪狮。</p>

可与孩童一道，自是不比与定北王殿下一道，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帮不上忙就算了，还净给她捣乱。</p>

白敏敏忙活了一早上，差点被小屁孩气晕不说，手还冻得通红通红的，半晌都没知觉。回屋泡了温水，手心又痒又痛，婢女在一旁心疼数落着，着急忙慌地给她上冻疮膏。</p>

几日后各府拜年，白敏敏见着明檀，说起堆雪狮一事，谁想不等她诉苦，明檀就兴冲冲说起自个儿与夫君堆的雪狮可爱又威武，还说堆雪狮可好玩了，改明儿下雪她俩再一道堆一次。</p>

白敏敏有些犹疑地问道：“你手不冷？”</p>

“为什么会冷？”</p>

白敏敏就奇了怪了，细问之下才知，喔，她所谓的堆雪狮，就是夫君给她堆得七七八八了，自个儿拿树枝在上面胡乱划拉两下，马上抱住暖手炉，就算是两人一道堆的了。</p>

很好，有夫君了不起。不知怎的，她婚事坎坷近两年，头回有了股恨嫁的冲动。</p>

后头的事儿暂且不提，除夕当下，堆完雪狮，明檀拉着江绪一道，给府中的下人们分发了三个月月例的赏银，还感激鼓舞了番，下人们心中皆是欢欣感慨。</p>

其实从前王府也未薄待他们，可府中惯常冷清肃穆，年节里总是少了些人气，如今有了王妃，这节是节年是年的，都有原本该有的模样。</p>

明檀并不知道，这是江绪成年开府之后，头回在自己府中过年。</p>

从前有时在边地，有时在宫中。</p>

在边地还好，虽条件艰苦，但军中伙夫也会做上一顿丰盛好食，并着堆起的篝火烤羊，大家围坐一团，很是热闹。在宫中却没什么意思，他一个人，连盛大的烟花落在眼里，也是冷冷清清，无甚好看。</p>

其实从定北王府朝南的方位，也能看到禁宫中盛放的烟火，只不过今夜定北王府，似乎无人特意观这一瞬绚烂。</p>

启安堂内，明檀与下头的婢女们笑闹成一团，追着赶着放烟花爆竹。</p>

庭院里头架着火，厨子腌好的烤羊放在上头来回翻面，油花儿偶尔在火中迸溅，外皮金黄油亮，滋滋冒着响。</p>

旁边挪了张桌椅出来，高汤煮出的锅子泛着奶白色，嘟嘟往外冒着泡，旁边有各色薄切的牛羊肉，水灵的鲜蔬，佐着厨子调出的各味蘸料，鲜美自不需提。</p>

江绪坐在桌边自斟自饮，目光始终追随着那道披着火狐斗篷的娇小身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