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第 1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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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山东远赴燕地北平, 风景如旧。</p>

一路上走走停停，临近北平城外长辛店的时候已经到了十月末。</p>

越往北，秋风便越发萧索凌厉。</p>

单嫣撩开窗帘想看看已经到何处, 一股冷风便猎猎铺面而来，从敞开的领口里钻进来。</p>

单嫣一哆嗦, 赶紧收手放下来窗帘。</p>

“不是让你再睡会儿么？昨夜连夜赶路, 这会儿离长辛店都还有一阵，北平城更远。你再睡会儿，等到了我叫你便是。”隔着窗帘, 罗成的说话声伴着哒哒马蹄一道传进来。</p>

单嫣回头，看了一眼身边。</p>

程母与秦母靠在一处睡, 尤老太太这阵子身子不舒坦, 贾氏便叫她躺下枕着自己的腿睡。</p>

单嫣回头, 又将垂帘撩起一个小角。</p>

往外看, 罗成就策马跟在马车旁边。</p>

“我不睡了。”单嫣道, “一会儿到了长辛店, 咱们还是先别急着赶路, 先在长辛店叫几位老夫人都歇一歇。尤伯母的身子不好, 一会儿在那儿先找个大夫简单瞧瞧, 我看她一直咳嗽, 有些不放心, 还是别耽搁。”</p>

罗成骑在白龙驹上, 眺目往前看了一眼，回头与单嫣道：“到前头长辛店先下来歇息一晚, 等明天早上再进北平城，你看如何？”</p>

单嫣点点头：“也好，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先在那儿歇一晚吧。”说着放下窗帘。</p>

罗成回头, 对身后白显道等人道：“前头长辛店休息一晚，明日再进北平城。”</p>

杜差听闻忙策马上前，随在罗成身边道：“殿下，长辛店那儿有王爷的人，咱们此番带着单姑娘与几位老夫人上北平王爷王妃并不得知，何况王爷之前对单姑娘也颇有误解，咱们还是先别贸然就到长辛店去。卑职先一步去探探风，殿下等慢走一些。等卑职探听风头回来，再告知殿下，也好抉择究竟过不过去。”</p>

罗成回眸看了一眼垂落的马车窗帘，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p>

杜差道：“那卑职现在过去，殿下稍后。”</p>

罗成把头一点，杜差拱裆催马，一骑绝尘先一步而去。</p>

待杜差走远，罗成方才回头，目光忧虑地又瞧了一眼车内。</p>

此番带着单嫣等一众女眷上北平，如何隐蔽安置，却还是要叫他费些心思。</p>

杜差很快从长辛店折回来。</p>

他在罗成跟前勒马叫停，而后道：“回禀殿下，卑职已经过去瞧了。长辛店那儿如今扎着营，应当是近期抚平突厥的军队回北平述职，卑职看了，都是素日与咱们交好的几位将军，想来殿下带着单姑娘等过去倒是没什么要紧。他们知道殿下回北平，刚才已经派人在营中替殿下和几位夫人扎了帐篷，今夜也可在那儿歇息。只是……”</p>

说道这儿，杜差的口气有些迟疑。</p>

罗成道：“你说。”</p>

杜差点了点头，踟蹰道：“只是营中除了咱们的人之外，如今还关押着大批从突厥手上生夺的俘虏。我只担心几位老夫人住在营中会觉得不安。”</p>

罗成想了想，道：“有我们在，应当也无妨。文忠，到时候你吩咐人，将那些突厥俘虏看严，不要惊扰了几位女眷。”</p>

“是。”杜差得了令，“那殿下，咱们现在即刻过去。”</p>

罗成点头，“好。”</p>

*</p>

至长辛店时，早已经有罗家的人马在那儿接应。</p>

单嫣帮着白显道几个搀扶着几位老夫人下马车，罗成则站在最前，与驻扎在长辛店的队伍的几位将领说话。</p>

等几位老夫人都下了马车，罗成方才转头回来温和道：“路途劳累，进了北平府也要再另寻住处。就请几位长辈暂且在这军营当中歇息一日，容晚辈的人先进去为几位长辈安置好住的地方。等明日吃饱喝足，养好了精神，晚辈再送几位进城去。”</p>

一旁驻扎在长辛店的将军也忙笑道：“几位老夫人且放心，这儿都是咱们殿下的人，住在这儿没什么不妥当的。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p>

宁夫人等几位也没有不同意的，只笑道：“那就叨扰将军们了。”</p>

“夫人说这话就是折煞小将了！来人啊，赶紧带几位夫人下去歇息。”守将忙道。</p>

话吩咐下去，当时便有人搀扶着宁夫人等去了各自的帐篷。</p>

等宁夫人走远，罗成这才转眸过去，看着守将笑道：“够兄弟，等回了北平，我在我父王跟前多替你说两句好话。”</p>

守将与罗成似乎颇相熟，也不推辞，只大笑道：“那就劳烦殿下好好措辞说一说了！”收敛了笑，又道，“卑职那儿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殿下自便。”</p>

罗成也笑：“你去吧，我就在这附近转转。”</p>

“卑职告退。”说着，守将招手，领着身旁的兵走远。</p>

罗成与身边白显道等人吩咐：“你们也跟着累了好几天了，都不必跟着，各自去歇息。”</p>

“多谢殿下。”白显道等人旅途奔波，也着实有些劳累。除去杜差安排剩下二贤庄的随从，其余北平府的人也各自纷纷散去歇息。</p>

身边的人都约莫走干净了，罗成一回头，却见单嫣还站在身边。</p>

“不去跟着舅母她们休息？”罗成眉头一动，看着单嫣道。</p>

单嫣摇摇头：“我不困。在马车上坐久了腿麻，我站站更舒坦。”说完，又抬头问道，“你呢？你也不歇息？”</p>

“不困。和你一样。”罗成笑笑，“那咱们在营附近转转？”</p>

单嫣点头：“也好。”</p>

罗成先迈出一步，回头道：“走吧。”</p>

单嫣答了一声“好”，赶紧跟上罗成身后。</p>

两个人并肩慢悠悠在营帐之间闲逛。</p>

单嫣一边看着军营当中景象，一边就听到耳边罗成的声音带着笑意道：“其实说是闲逛，不如说是想跟你单独再待一会儿。”</p>

单嫣微愣，转过头去，恰好罗成也正低头垂眸看着她，乌沉沉的眼睛里掖着笑意。</p>

“一路回来，身边总跟着这么多人，想好好跟你说句话都不方便。”罗成道。</p>

单嫣抿嘴笑起来：“从前没见你顾虑这么多。”</p>

罗成脸微微红了一下：“到底舅母和表嫂在，我也不敢太明目张胆。”</p>

单嫣侧头过去，瞥他一眼，回过头来只忍着笑，却不说话。</p>

两个人肩并肩，又这么慢慢地走了一阵。</p>

“等明天入了北平城，你想怎么安置我们？”单嫣问道。</p>

罗成眉头轻蹙，低声道：“我想着还是先暂时只带舅母与嫂子回王府，就说是舅母想上来瞧一眼我母妃。到底如今我父王还对山东的事情不知情，我也不敢贸然叫他知道，所以暂时可能还要委屈你并程伯母、尤伯母一阵子。”</p>

单嫣摇摇头，温声道：“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如今情势所迫，你这么做是应该的。”</p>

罗成有些迟疑：“单嫣，其实若是母妃肯再开口，我父王想来也不会多说什么。我还是想接你住回北平王府。”</p>

“不用。”单嫣却道：“我在外头住也是一样的。再说了，正好也能照顾两位伯母。王爷对我身份的看法，估计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改观的，罗成，在王爷还不肯归入我们英雄会之前，你还是要慎重行事。”</p>

罗成低声：“叫你一个人在外，我总是并不放心。”</p>

“不放心就多来看我。”单嫣眼睛弯起笑，语重心长道，“罗成，我一个人也行的。”</p>

罗成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着单嫣的笑容，却还是默默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p>

最终，千言万语付之一笑。</p>

他摸摸她的脸，柔和笑了一下：“好。”</p>

二人正说着话，却突然听见背后不远处传来一阵枷锁晃动的叮当声响，伴着士卒粗暴的呵斥声：“——走快点！别掉队！”</p>

单嫣一愣，转过头去看着身后，却见不远处一行士兵押解着冗长的一支队伍朝着二人的方向走过来。</p>

罗成也听闻了动静，目光一动，盯着那一群人。</p>

前头引路的小卒抬眼望见罗成就在跟前，赶紧抬手叫停的队伍，匆匆跑上前来，单膝跪下给罗成行了一个大礼，道：“见过殿下！”</p>

罗成不动声色地将单嫣拉到自己身侧，抬眸静静看了一眼小卒身后的队伍。</p>

这队伍里头都是些蓬头垢面的奴隶，细细一看，又发觉这些全是女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