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第 1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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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成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又沉又香。</p>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是被冻醒的。</p>

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见面前一张眼圈青黑跟鬼似的脸, 冷不丁地瞅着自己。</p>

罗成头皮发麻，瞌睡顿时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慌忙抬手揉了揉眼睛, 才见是单嫣抱着小小站在一旁俯视着自己。</p>

罗成喘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本殿下还以为见鬼了，你站这儿干嘛？你想吓死我？”</p>

蹲在他身边的单嫣表情冷漠, 抱着小小站起身来退到旁边，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罗殿下准备起驾了？”</p>

罗成浑身冻得慌, 赶紧撑着胳膊起身, 才发现自己睡在地板上。</p>

他愣了一下, 赶忙仰头看单嫣：“我怎么睡这儿了？”</p>

单嫣抱着孩子冷笑一声：“你怎么睡这儿了你自己不记得？”</p>

宿醉之后脑袋昏沉得厉害, 罗成听单嫣说话说了一阵, 只觉得耳朵边嗡嗡的, 什么都没听清。</p>

他绞着两道眉毛：“我怎么记得我昨天怎么睡这儿了？我昨天去找义父喝酒, 喝多了以后, 别的我就记不太清了。”</p>

说这话时, 罗成再抬眸打量了一眼单嫣的脸色, 忽然意识了些什么。</p>

“我是不是干什么出格的事儿了？”罗成迟疑了一下, 才问道。</p>

单嫣抿嘴一笑, 眼睛里却好似要迸出刀子来：“你说呢！？”</p>

说到这儿，罗成别的什么都不用问了。</p>

单嫣这口气,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自己肯定没干什么好事。</p>

地上着实冻得慌，罗成撑着身子先站了起来，闻闻身上, 竟然一丝酒味也没闻到。</p>

“不用闻了，我已经叫白大哥帮忙替你换过衣裳了！”单嫣嫌弃看他一眼。</p>

罗成这才岸边举在鼻子便闻的袖子放下，对着单嫣讪笑：“那我都换过衣裳了，你怎么还让我在地上躺着？”</p>

“我叫白大哥不用把你扶上床的，你在地上睡着挺好的，多香啊。”单嫣揶揄道。</p>

罗成干笑：“这不太好吧……”</p>

“有什么不好？”单嫣冷不丁白他一眼，“谁叫昨天晚上回来吐我一身的？”</p>

罗成新力咯噔一声。</p>

“这个么……”罗成尴尬了一下，而后眼珠一动，忽然便又打起笑靥来，一手圈住单嫣的肩膀，大大咧咧道，“这个都是些小事儿。”</p>

“小事儿？”单嫣眸子眄过去剜他一眼，抬手就拍开他圈着自己肩膀的手，嫌弃道，“去去去，别和我嬉皮笑脸的，我烦着呢！这个都是小事儿那你说，你说什么是大事儿？”</p>

罗成越挫越勇，赶着上去又没皮没脸圈住单嫣肩膀：“当然是破阵的事是大事了！”</p>

“你连你昨晚回来做了什么都不记得，我还能指望你记得破阵的事儿？”单嫣继续揶揄。</p>

罗成赶忙道：“那是自然，不该忘的事情，我怎么能忘呢？”</p>

单嫣转过头看他一眼：“那你说，你昨天从你义父那儿套出什么破阵的法子了？”</p>

罗成笑道：“我就套出了一样。”</p>

单嫣疑惑：“什么？”</p>

罗成看着她，挑眉道：“单枪破双枪的法子。”</p>

“你是去破阵，又不是去破双枪。”单嫣想也不想脱口而出。</p>

罗成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笑起来，抬手往单嫣的额头上轻敲一下。</p>

单嫣忙空出一只手去阻挡，怒视罗成质问：“你做什么？”</p>

“平常说你机灵，怎么今天脑子就塞浆糊了一样？天下奇门遁甲再高深莫测，却终究不过是些死物，阵中，唯有人才是无法预料的。这长蛇阵在外行看来，处处都是难题，可是我瞧着，这阵的门穴却只在我义父一人身上。”罗成拍拍她的头，“傻不傻？”</p>

单嫣品过来，拧眉道：“你的意思是，破了阵眼，便可将杨林击退？”</p>

罗成一挑眉，却不说话了。</p>

过了一阵，他松开单嫣的肩膀：“对了，我义父可还在店内？”</p>

单嫣摇摇头：“已经走了。我去掌柜那儿问过，他今天辰时不到边已经动身，临行前还在掌柜处替我们把房钱饭钱也给了。我想着既然咱们在这儿碰上，也都是去瓦岗山，路上说不定会碰到，便请杜大哥几个现行打探地势，好避开杨林的营盘顺利到达瓦岗。已经迟到了，不能再迟了。”</p>

罗成抬手戳一戳单嫣脑门笑道：“越来越聪明了，都是跟谁学得这么聪明？”</p>

单嫣搂上小小，转头就瞪他一眼：“反正不是跟你学的！”</p>

罗成失笑。</p>

慢慢，他收敛起脸上笑意，面孔上的神情渐渐变得有些郑重。</p>

“单嫣，今次到了瓦岗之后，我还想做一件事。”</p>

单嫣听他语气郑重起来，微有些疑惑：“什么事？”</p>

罗成垂眸，似是想了想。</p>

单嫣不解盯着他，却看他抬头起来，只对自己笑了一声：“算了，到时候再说吧。”</p>

“什么啊！有什么话就直说嘛！”单嫣怨声载道，等了半天竟就等到一个关子。</p>

“说了到时候再说就到时候再说！”罗成两步冲上来，扶着她的肩膀把她往门外推，嬉笑道，“快走吧，再不起身到瓦岗又该晚了！”</p>

“哎你这人！？”单嫣回头，还没来得及说嘴一句，就被罗成推着往门外去。两个人闹着笑哈哈的，便往外院走远了。</p>

*</p>

从滑县的客栈离开，再往南的时候便与先行探路的杜差几个汇合。</p>

众人把路线摸清，原来现今杨林的兵马已经从四面八方将瓦岗团团包围，瓦岗山脚下几乎布满了杨林坐镇扎营的手下，唯只南山口百密一疏，有一条荆棘小径是通的，应当可以上山去，只不过路似乎有些难行。</p>

如此境况之下，这路难行也得上。</p>

到了近瓦岗山的地界，众人便弃车留马，将行李包袱能带的都挎在身上抬在肩膀上，减小动静，悄悄往瓦岗山的南山口靠近。</p>

罗成等男丁们手提肩挑，腰上还盘着签马的缰绳，单嫣跟在队伍里，就用布把小小缠在自己背上，驮着孩子徒步跟随大家一起上山。</p>

单嫣也不知道究竟已经爬了多久，只知道上山之时原本还在山腰上藏着的太阳早已经晒在了头顶上。</p>

上山的路几乎不能称之为路，全被荆棘和荒草遍布，一路上来全然是靠杜差罗成等用刀把拦路的藤蔓荆棘劈开，人才能能得以通过。</p>

纵使罗成将他身上的外氅披到单嫣的头上替她挡一挡，可路两旁丛生的荆棘仍旧在单嫣身上割了好几道口子，于是她只能把小小护到胸前，从这一大片的荆棘刺丛当中躲闪着走过。</p>

眼前漫过头顶的荒草好似怎么劈也看不到尽头，单嫣只觉得脚下磨出的水泡生疼，每走一步都像是光脚踩在钉子上。</p>

可举目望一眼身边，所有人的肩头上都压着千斤巨石一样的胆子，满头的汗水，她咬了咬牙，把疼字又咽了回去。</p>

忍耐。</p>

所剩的只有忍耐。</p>

她抱着孩子跟着队伍举步维艰地往上走。</p>

怀里小小的小胖手捏着她颈上戴着的玉坠子玩，咿咿呀呀的说话。</p>

单嫣看着她，忍不住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小手低声道：“小小，姑姑要带你回去见爹爹了，再等等，马上就能见到爹爹了。”</p>

她在告诉小小，却好像也在告诉她自己。</p>

自从由历城离开，她与单雄信一别已是半载之多。离开的时候才是秋天，而现在，又一个夏天快到了。</p>

单嫣走着走着，忽而就有些踟蹰起来。</p>

若是见到了单雄信，该怎么说呢？</p>

该怎么说二贤庄已经没了，又该怎么说嫂子也没了？</p>

*</p>

上瓦岗山的一路，队伍里众人已经慢慢说不出话来。</p>

单嫣只埋头跟着前边的罗成行尸走肉一般走着，忽然之间，前边的罗成倏然停了下来，单嫣赶紧刹住脚步，幸好未曾撞上。</p>

“怎么了？”单嫣刚抬头想问罗成，便听见原处一声呵斥：“——什么人！？”</p>

单嫣侧开一步，从罗成的背后退出来。</p>

却见到跟前原本被丛丛荒草挡住地去路不知道何事已经变得敞亮起来，外头是一片光秃秃的平底，远处一座城池，城池上高插大旗，城门紧闭，城下无人，城上箭阁却是一水儿的弓箭手。</p>

羽箭锋利所指之处，正是单嫣一行人站着的地方。</p>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上瓦岗山了。</p>

单嫣心中骤然一喜，只觉得久旱逢甘露一般的欣喜。</p>

身边杜差等人俱也是喜上眉梢。</p>

罗成牵着马上上到最前处，在城池之下站定，仰头去冲着箭阁上的人一声闷雷似的响亮报道：“贾家楼四十六弟，北平府罗成！”</p>

罗成这一声报出去，箭阁上的热顿时都面面相觑，紧接着便是一片欢腾声。</p>

“——原来是罗将军到了！”</p>

“太好了！咱们有救了!”</p>

“罗将军，您等着，我们这就去通报秦大帅给您开门接风！”箭阁上有人朝着下边喊道。</p>

底下罗成等一众人等了示意，便都上前来，就在瓦岗寨的门前等候。</p>

单嫣随着罗成在城下等开门的时候，仰头看了一眼城门。</p>

高耸城门左右烧着红火焰，，城门之下悬挂着灯笼，灯笼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字“大魔国”。</p>

等了不长时候，便听见城内擂鼓声渐起，紧接着，大门从内朝着两边推开，发出巨大的响动声。</p>

箭阁上的兵丁大声招呼道：“罗将军，这会儿杨林的人马未曾到这儿来，还请将军们赶紧进城吧，免得一会儿出乱子！”</p>

底下罗成众人听这话，便赶紧往瓦岗寨门内走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