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第 1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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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在北平王府的时候, 除罗成之外，素来她与秦夫人相处的时间最长。</p>

这间屋子进出过无数回，可没哪回像现在这样紧张。</p>

罗成不以为意, 只静静攥着她的手，高高兴兴地领着她往屋子里进去。</p>

转过一道屏风, 两边的丫鬟打起珠联, 单嫣抬眸过去，就见到坐在内室的罗艺夫妇二人。</p>

夫妻两个就坐在暖阁窗下铺着厚厚白绒毛垫的地龙上，屋里四个角落都摆着烧得正旺的炭火盆子, 把室内烧得暖烘烘的。</p>

二老没太大的变化，秦夫人仍旧是一张慈蔼面孔, 唯独不同是罗艺的脸色瞧上去不似往年, 倒像是带着一点病态, 时不时的还能听见几声咳嗽。可是当一见到罗成进来, 立马就强行止住了咳嗽声, 打起精神, 恢复成往日庄严之相。</p>

“来了？”秦夫人一见夫妇两个从外面携手进来, 眼眸顿时一亮, 微微起了身像是想要上前迎接, 只是房中侍候的丫鬟婆子们众多, 不好失了身份, 遂还是重新坐了下去, 只一双眼睛含笑看着单嫣罗成两个。</p>

罗成携着单嫣，二人在父母跟前停住。</p>

罗成撩开衣摆跪下, 单嫣跟在他身旁，也朝着二老面前盈盈拜落。</p>

“儿子归来，见过父王母妃。”</p>

“媳妇单嫣, 拜见公爹婆母。”</p>

单嫣不敢行差踏错，按着规矩对罗艺与秦夫人磕了一个头。</p>

“起来起来。”秦夫人笑吟吟的，连忙招呼站在身后的嬷嬷，“去搀扶世子妃起来，世子妃一路风尘归来，坐下说话吧。”</p>

单嫣看了一眼身旁的罗成，罗成没起身，只望着坐在上头的罗艺。</p>

秦夫人察觉到，回眸来看着罗艺。</p>

罗艺咳了一声，虚扶两人一把：“起来说话吧。”</p>

“谢父王。”</p>

罗艺开口，罗成方才谢过起身。</p>

单嫣便也跟着罗成一道起来。</p>

屋内早已有嬷嬷搬了凳子近前，放在罗艺与秦夫人的跟前。</p>

“坐下说话。”秦夫人朝着单嫣笑，一面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凳子。</p>

单嫣报之一笑，听话坐在秦夫人的身边，罗成则落座在罗艺身旁。</p>

秦夫人揽过单嫣的手，笑眯眯地说道：“三年之前的时候我见你就一眼喜欢上你这孩子，总想着若是往后能有你这么一个儿媳妇该多好，我是盼着盼着，总算盼到这一天了。”</p>

单嫣听这话不禁有些脸红，低头道：“母妃当年待我亲厚，如今我为罗家儿媳，更能够孝敬您了。”</p>

秦夫人听着她这一声母妃，只觉得被人灌了口蜂蜜似的，笑得合不拢嘴。</p>

“路上可还顺利？成儿没叫你受委屈吧？”秦夫人拍着她的手微笑着道，“原本这婚成得该是更隆重一些，我与你父王也该亲自登门见你哥哥，只是如今情势动荡，我也不敢再叫你们夫妻两个耽误下来，只好委屈了你许多。”</p>

单嫣一一听着，垂头温顺道：“媳妇一点也不觉得委屈，瓦岗朋友们都在，一应的礼数舅母与表哥表嫂也安排得很是妥当。”</p>

“你不觉得委屈就好。”秦夫人扬眉笑，“只是旁的新妇有的，母妃想你也应当有。如今既回来了，往后母妃会慢慢补给你。”</p>

单嫣把头一低，红着脸道：“那都听母妃的安排。”</p>

秦夫人满意地点着头，拖着单嫣的手不肯放。</p>

“成儿。”秦夫人转头过去，看着罗成正色道，“如今既已是有家室的人了，从前年少的坏脾性都得一一改过。以后，得多想着妻子跟家，照顾好嫣儿才是。再不可像从前的小孩子脾气，脾性乖张自由。最重要的，不许叫嫣儿觉得委屈！”</p>

这一句话，秦夫人说得重了一些。</p>

单嫣忍不住抬头，就见到秦夫人郑重其事看着罗成，叮嘱说：“若是往后她告状告到了我这儿，我可不轻饶你！”</p>

“母妃，我怎么敢呢？”罗成看着单嫣笑道。</p>

单嫣听着这话忍不住笑。</p>

憋着笑，她低声对秦夫人道：“母妃，罗成对我一向很好。”</p>

秦夫人一戳她的眉心，笑起来：“我这是给你立威呢，你可好，还帮他说话！”顿了顿，松开单嫣的手，“行了，我这里话也交代完了。嫣儿，好好见见你父王。”</p>

单嫣的目光转到罗艺身上。</p>

刚才他们说话的时候，罗艺一直就坐在一旁不说话，只端着手里一本书翻看。</p>

这会让秦夫人话音落，他缺好像没什么反应，仍旧只低头捏着书本瞧，好似也没准备与单嫣说话似的。</p>

罗艺跟罗成不同，多少年沙场里摸爬滚打出的老将，一眉一眼之中都是凛凛的威严。</p>

只坐在那儿，周身便好似环绕着一层冰冷的气场，叫人不敢轻易搭话。</p>

罗成看了一眼单嫣，心领神会她此刻畏惧的心境，于是准备前先一步上前，先缓和一番气氛，好叫单嫣轻松一些。</p>

可是他还没起身，那边单嫣就投给他一个否决的目光，示意他不要替自己说话。</p>

罗成愣了一下，却还是遵从她的意见，慢慢地做了回去。</p>

秦夫人给了单嫣一个肯定的眼神。</p>

单嫣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起身，朝着罗艺走过去。</p>

她对罗艺，有一种天生的敬畏。</p>

这样的敬畏是从她初次相会罗艺之面时便有的。</p>

当时是出于身份，出于罗艺对她暗中的敌意与虎视眈眈。三年前在北平的时候，因为身份的问题，罗艺曾经却是想要她的命。如今这样的误会虽然瓦解，她心底仍然存了一丝遗留下来的惶惶不安。</p>

总之，她不太懂得要怎样与罗艺说话。</p>

但好歹如今自己与罗成也是名正言顺的夫妻，罗艺总不可能还对自己冷眼相待吧？到底是做长辈的，何况婆母在跟前，他对着自己的脸色应当也不会太难看。</p>

这么在心里劝慰这自己，单嫣鼓足勇气，站在了罗艺的面前。</p>

按着规矩，单嫣屈膝，朝着罗艺又行了一礼，有条不紊地说道：“儿媳单嫣拜见父王。从前因着门第关系，与父王有些误会在里头，如今我既为罗家妇，便会将父王看作自己的父亲一样孝敬。今后儿媳还承蒙父王教诲，在这儿先给父王行礼了。”</p>

冗长的一段话说完，单嫣才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p>

她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等着罗艺受礼请她起来。</p>

可是好一阵子过去，却没听见罗艺说话的声音。</p>

单嫣一时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只好瞧瞧抬头，瞥了一眼罗艺。</p>

罗艺坐在地龙上，翻了一页手里的书，没吭声。</p>

罗成抬眸与秦夫人对视一眼，也不清楚他这爹葫芦里卖的哪门子药。</p>

秦夫人不忍自己的儿媳妇一直屈膝行礼，心里纳闷自家丈夫这别扭的个性，一抬眸不着痕迹地瞪了罗艺一眼，说话的口气却格外的温和。</p>

“王爷，嫣儿还行着礼呢，你这书要不然等会儿再看，先让孩子起来。”</p>

罗艺向来是只听秦夫人的。</p>

见妻子开金口，于是放下了手里捏着的一卷书。</p>

单嫣赶忙收敛下眸光。</p>

罗成看着罗艺，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再开口。</p>

“起来吧，这礼本王受了。”</p>

忽然，罗艺松了口。</p>

这一声，秦夫人罗成单嫣三个都放下了心来。</p>

“多谢父王。”单嫣松了一口气，慢慢收回礼站直身。</p>

罗艺抬眸，目光缓缓移到了单嫣身上。</p>

单嫣对上罗艺目光，浑身一颤，赶紧垂眸下去避开罗艺的眼睛。</p>

“王爷可有什么话要说？”秦夫人见场面有些许为妙的尴尬，赶紧站出来替单嫣打圆场。</p>

罗艺垂眸，沉吟了一阵道：“该说的过场话，适才你婆母也说了，我这里只有几句要交代。”</p>

单嫣听这话是对自己说了，连忙垂首称是道：“儿媳听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