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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么解释,何双平死时,在笑?”
哦,她差点漏掉了这个。
何双平死的时候在笑。李维多忍不住想起,她在这个男人的良渚公寓,看见的那些古代面具。
那些面具,也在笑。
双目突出,似笑非笑。
这是远古的符号,早在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之前,这些符号就存在。从古蜀的金沙、三星堆,到长江中下游的良渚,从石器文明的蛮荒,到商周的玉器文化,都沿袭了这个表情。
她又想起,她躲在洗手间里偷听时,这个男人说话时的样子。他天生有一种笃定,只可惜是一个历史学家——在学术的歧视链里,学社会学的歧视学文学的,学文学的歧视学社会学的,学物理的歧视学生物的,学金融的歧视学贸易的,学哲学的歧视一切,但他们都歧视学历史的。
可这个学历史的男人,没说错。
她有时觉得,这个男人洞悉的,远比他说出的多。
他只是再等。
可他在等什么?
李维多指尖扒拉着桌上的蕾丝:
“我查了电脑,人在两种情况下会出现笑面尸体的情况,一种是冻死,一种是后脑勺哪个部位受损,何双平伤的就是后脑勺。”
“很好。”
陈利亚单手支着下巴,今天第三次对她露出赞许的目光。
李维多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下一秒,他微微勾了勾唇角:
“李可可,你是怎么做到,每一句话都完美避开重点,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李维多:“……”
“何双平指纹被毁,你不提。顶楼只发现何双平的皮屑dna,你不提。他怀里藏的诗句,你不提。他的死亡时间与跳楼时间吻合,你不提。而他跳楼的时候,你的前上司根本不在顶楼,他在三十三楼的拐角,七次想给你打电话又按掉,最后只给你发了一条信息——你更是只字未提。”
他抬起眼眸:
“你不是在讲故事,也不是在说真相
。李可可,你在误导我。”
在误导他,在试图让他相信,许尽忱是凶手。
可她却不知道,那天晚上,许尽忱是去了楼顶,却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因为他一路都在和鲜花店的现场打视频电话,打了整整半个小时。因为他觉得顶楼的星空很美,站在那里,向下,是半个上海的灯火璀璨,向上,是手可摘星辰,恐惊天上人。
所以,他想在那里,向一个女人求婚。
一个,想置他于死的女人。
越是接触得久,她越是表现得正常、任性、可爱,他就越是觉得,她是一副画皮。
在这画皮之下,她的每一寸骨骼,都是扭曲,每一寸血肉,都在腐烂,她连五脏六腑,都是偏执和苟活。
李维多下巴搁在手背上,听完他的话,“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头埋在臂弯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连他都忍不住怀疑,他是否真的说了一件很好笑的事。
“你让我说故事,我就说故事,你是我的领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是凯撒大帝,我也没有布鲁塔斯,但我不反驳,也不抵抗。”
她撩起裙子,从裙底抽出一根细长香烟,叼在嘴里。
又懒得拿打火机,就把头顶枝晶吊灯的灯泡拧开一个,烟头与钨丝碰了一会儿,青灰色烟雾就袅袅地升起来。
胆敢在这座公寓里抽烟的人,这是第一个。
或许也是最后一个。
“可如果你想要干货,我倒真的有一个。”
她抬起头,对上他沉黑的眼:
“你知道何双平,有个保险箱吗?”
保险箱?
“我也只是听说。”
她用三根手指夹烟,:
“何双平指纹被毁,其中一个可能就如你所说,凶手想混淆何双平的身份,而另一个可能,是何双平的指纹具备更大的价值。我和何双平认识多年,听过一点传闻,说何双平有一个藏了十几年的保险箱,里面存放着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而且,只有他的指纹能打开。”
“是么?”
到目前为止,案情似乎有点意思了。可他神情却不像是对案情感兴趣,只是
用那双看不见的眼睛盯着她,似乎她比所有这些更来得有趣。
陈利亚微微前倾,凑近她。他的脸沉在影影绰绰的帘影,手指修长无节,像笼着薄光。
“可是现在,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了。”
雾气像慢动作的电影,一帧一帧拂过,带着某种荒诞的美感。他又想起那个向她求婚的她的前上司,又想起她被求婚时,可能会有的神情。
那个天真的男人,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他在向谁求婚。
又或是,在向一个什么样黑心肠的东西求婚。
陈利亚慢慢从她唇间抽出那只细长香烟,按灭在蕾丝桌布上。
“因为比起无聊的谋杀故事,我更想知道,你是谁,李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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