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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日子,是越过越红火,而她的日子,是越过越匪夷所思?
李维多看了一眼手机,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四十五分。从十五分钟前起,她就坐在陈利亚的卧室里,听这个学识横跨几个领域的真正大师,用一种极其专业的语气,和她说道:
“……现在,撇开鸡和兔子养在一起到底会不会因作息相反而导致肉质减产的问题,我们来总结一下这种题型的解题思路,先算出假设下脚的数量,再将所差脚数除以2,算出鸡的数目=(每只兔脚数x兔总数-实际脚数)÷(每只兔子脚数-每只鸡的脚数)……”
李维多:“……”
她今年确实是23岁没有错吧?
那她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听她小学三年级的数学题?
“李可可,你没有认真。”
陈利亚指尖敲敲桌子,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答错了你就别下课了。假设地上鸡+兔=8只,鸡腿+兔腿=20条,鸡有几只?”
李维多:“……”
她手指在面前的白纸上扒拉了几下,看上去非常难过,活像个在位置上坐不住的小学生,脚动来动去。可陈利亚一副她说不出答案就不许她走的架势……她绞尽脑汁算了好一会儿,抬起头:
“这些鸡,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
“……这和你解这道题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
李维多觉得自己考虑的没毛病,还拿纸认真给他划拉计算了一下:
“您想,鸡会独立啊,鸡睡着的时候,为了减少热量散失,一只脚是勾起来的,那地上不就少了一只脚了吗?”
陈利亚:“……”
不,他错了。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她更顽固不化的学生了。她的小学数学老师,到底是怎么教她这么多年,还能保持神智清醒不崩溃的?
陈利亚盯了她一会儿,终于挫败地叹了一口气,在她对面坐下:
“我上一次发言是在日内瓦,那里可没有谁像你这样忽视过我,不认真就算了,还上课玩手机,上
课玩手机就算了,最后还学不会。”
“您给他们讲的,一定不是鸡兔同笼吧?”
“……”
不,他这辈子就没给人讲过这种小学生题。
如果不是她,下辈子也不会有。
陈利亚伸出手,她就拉开一只可乐罐,递到他手里:
“我给他们讲的,是数学史。”
“数学史?”
“古埃及人盛产几何。”
陈利亚抿了一口可乐,侧脸精致不似真人:
“他们知道圆柱体积公式,会用几何建造神庙、构筑天文。7000年前就知道按天狼星轨迹把一年记作365又1/4天,每年12个月,每月30天,每四年内加插一天……这就是数学史。”
李维多:“索特周期?”
陈利亚抬起眼:“你还知道索特周期?”
李维多笑了,拆了一罐他的可乐:“以前有一个人和我说过,如果埃及人没有在每四年内加插一天,他们的民历就会慢慢落后于季节,要经过1460年之后才能重来一次。”
这段时期,叫索特周期,因为在埃及人眼里,掌管天狼星的神叫“索特”。
可告诉她这件事的人,已经死了许多年,许多得仿佛一个索特周期那么漫长的时间。漫长到埃及人都已经忘了他们的神,她怎么还记得这个人?
“还有呢?”
李维多盘腿坐在茶几下,黑发用一根铅笔盘起。
“数学史,还有什么?”
如果他能看得见,就会发现,她此刻的神情,和方才他讲鸡兔同笼时截然不同,和她面对他时每一次也不同。她从未这样认真地看过他,没有一点敷衍,没有任何欺骗。只有求知,仅有求知。
她是真的感兴趣,想知道后续。
眼睛都在发亮,像黑色葡萄珠。
“还有古巴比伦人,盛产计算。”
他视力已经恢复了许多,看着她毛茸茸像个球似的身影。
“我在伊拉克找到了他们公元前3000年的纸草书,上面有原始期票、信用卡,还有会计账目。他们十进制和六十进制混用,乘法读作a-ra,意思是’去’,会用平方根,会用代
数,会解特殊高次方程……当然,也一定会做鸡兔同笼。”
“……你能不能放过鸡兔同笼?”
“你什么时候做出来了,我就什么时候放过它。”
陈利亚淡淡道:
“你做出来了吗?”
“……”
“还有,李可可,你终于不说’您’了?”
他放下可乐:
“真是个难得的进步。”
“……”
这是他们气氛最好的一次。
今天,离凶手留下的十三天期限只剩三天,一张残缺的密码是无法得到太多信息的。如果他现在眼睛完好,那么一切都很简单。可他没有,身边又缺乏能完备叙述细节的人,因此他只能试探。试探她。
他面前的小姑娘,或许是个杀人犯。
他有太多信息,需要从她身上得到。比如她和许尽忱父亲的关系,比如她为什么要暗示他发现何双平的保险箱。如果她不是凶手,何双平身上为什么会有她的亲笔密码?可如果她是凶手,又为什么会如此愚蠢,故意把自己的笔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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