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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枝闻言也探出眼神,关切问:“二公子,不如把窗子打开吧,许是房间里太闷了。”
沈遇似乎瞪了她一眼,复又低头品茗,杭蓁笑道:“姑娘有所不知,二公子的病一直是我在照料着,他从小养得精细,半点不能吹风的,这厢房朝北,更是四面通风之处。在二公子的住所呀,冬日里只能把窗户开了一条缝隙,一面万金一克的金丝香樟木烧着,一面又在屋子八宝桌上盛上冰块,使屋内温暖,且清润怡人。别看二公子这般,前几日他吹了冷风,小小的病了一场,又消瘦了许多。”
“夫子!”沈遇低低唤了声,想制止杭夫子在桃枝面前揭他的短。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这院儿里都是些口讷的小子,也只有我能和你说笑两句,对你的病情无益。我瞧着桃枝姑娘乖巧可爱,往后,让她多来陪你说说话,解解闷儿。”
她看着不像爱说笑的人,是以桃枝很是新奇,继续问道:“那二公子如今可大好了?”
“哪这么容易好呢,二公子的病,也是我的心病,胎里带出来的,只能一年一年地拖着……”
“夫子,我该服药了,先行告退。”沈遇行了个礼,未曾看桃枝一眼,转身离去。
杭夫子笑盈盈在他坐过的位置坐下,悠然为自己倒了杯新茶。桃枝道:“夫子有所不知,我与二公子并非熟识,准确而言,今日才第一次说话。”
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压抑着不耐烦的,“姑娘,请放手。”
杭蓁轻挑蛾眉,“我知道啊。”
“那,夫子为何当着我的面,揭二公子的短呢?他会不快的。”
“你不觉得,他身上没有一丝生气么?”杭蓁抿了口茶,答非所问:“姑娘可能理解?病了太久,承受了太多痛楚,旁的孩子奔跑玩闹,他只能枯坐房中,对着桌椅书墨等死物,况且,这日子还没个尽头。”
桃枝颔首,“夫子是觉得二公子已经没了生志,所以想方设法刺激他的情绪,令他对人世多几分留恋吧?”
杭蓁赞许道:“姑娘当真机敏。”
桃枝娇柔浅笑,试探道:“夫子,真的很关心二公子呢
。”
“我原是幽州人世,避乱南下扬州,已有三十余年,原只是卖身到陆家当个仆妇,随着老夫人嫁到沈家,已有近三十年,承蒙沈家关照,怜我一身学问无用武之地,遣我到行思学苑做了夫子。”
桃枝笑着问:“夫子的学问既能让老爷夫人钦佩,还能做个前无古人的女夫子,定是真才实学。那夫子原先在幽州的家,想必颇为富贵吧?才供得起夫子精进学问。”
杭蓁摇了摇头,“富贵倒也不算,幽州离京城很近,当时太后开始提倡女学,幽州郡守宋濂又是太后党人,幽州和盛京,是最早落实女学的地方。我所在的学苑,便由当时的郡守宋濂直接管辖,是以女学办得毫不含糊,所有学堂应有的课业,全不落下。我自幼爱读书,学着学着,糊里糊涂开了窍门,后来遭了离乱,也不曾放下书册。”
桃枝心中颇有感慨,面对杭夫子,只能暂且压下,继续问:“那夫子,也自学了医理?”
“少年时爱看书,医道之书也觉有趣,后来南下,众多医书都散佚了,我这半桶水的本事,误打误撞竟救了不少人命,我便四处打听哪里有孤本医书,收编整理了多年,算是颇有成就,也把自己练成了个经验颇丰的大夫。”
“夫子太厉害了。”桃枝真心夸赞,又问,“夫子既是老夫人的陪嫁,与方娘子,也是熟识吧?”
杭蓁望向窗外追忆过往,“方娘子,她闺名叫绿云,是陆府家养的丫头,把大宅子里斗来斗去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只是苦了她女儿裘珠,她跟我学过两年诗书,很有灵气,却被她娘逼得疯疯傻傻……我也后悔不去管她方家的事情,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子呀,她还跟我说过,将来想做个夫子,最终却变成这副模样。”
桃枝与她杭蓁又起身探了探她额头,帮她把被子拉到下巴处,柔声道:“好多了。你这孩子也是可怜,从盛京而来,可受了不少罪呢,这次,便好好养着吧。”
“谢谢夫子。”桃枝闭上眼睛,身体本就累极,闭上眼睛,只觉得细腻温润的掌心划过自己的脸颊,那人似乎絮语几句,她的意识涣散成一滩水,怎么
也凝不起来。
“喂,该起了,难不成,你想在二哥这里过夜?”
桃枝睁眼,一脸不耐烦的沈庚正愁眉盯着她,见她果真醒了,眸中欢喜一闪而过,又换上一副凶巴巴的嘴脸,“一天到晚总把自己弄伤,你这么个脑子,让我怎么放心,醒了便起来,也不看看这什么时辰了?二哥房里还掌着灯等你醒来呢。”
“好吧,对不起,给二公子添麻烦了。”桃枝活动几下僵硬的脖子,下床收拾铺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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