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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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一次，他们俩谁都没有在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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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教室里，座椅摆放歪歪扭扭的。隔着两行空走道，玻璃窗外的梧桐树只剩下干枯的枝干，扭曲脆弱的蜿蜒盘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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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照在泛白的树枝上，更显得单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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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枝枝开始回想，梦里有什么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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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眨了眨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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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觉得梦境是那么的真实和清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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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到他仿佛真的经历过一样，那么疼，那么无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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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梦，潦草地概括了赵枝枝漫长又短暂的一生——走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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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草率的毕业，靠着关系进入省示范高中的科技班。别人奋笔疾书时候，他在偷偷瞧男生，恣意逃课，和班上女生闹矛盾，日夜颠倒的玩电脑，把自已的生活弄得一团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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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越来越胖，脾气也越来越怪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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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和朋友基本都决裂了，阮青宇也是其中之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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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成绩连个三本也够不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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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征求了他的意见，把他送到国外上大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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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学校一年没去几次，更多是满世界旅游，打着尝遍世界美食的旗号，肆无忌惮的花钱挥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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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节制没有规律的生活下，他反倒是越来越瘦。直到有一天，莫名的晕倒在异国他乡，被父母接回来检查，才知道是胃癌晚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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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枝枝以为癌症什么的，都是言情小说里博取同情的烂俗桥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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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已的人生就应该是顺风顺水肆无忌惮的挥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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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最后只能无力的住在医院，迅速变老变丑，头发也一把一把的掉落。半夜在医院床上痛醒，一次次呕吐到昏厥，到后来的日了，更是每一天都无法入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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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妈妈也日渐老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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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痛到昏过去又醒来，看到妈妈鬓发渐白，眼底流动的水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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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觉得自已的内心，和窗外一片片凋零的落叶一样。明明应该痛彻心扉，竟是麻木到悄然无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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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梦境终结在一个安安静静的夜晚，没有母亲压抑的哭泣，父亲沉重的叹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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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赵枝枝终于解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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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赵枝枝回过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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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仿佛被厚重的棉被压着，沉闷闷地无法喘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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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又有些茫然无措，像孤身一人被丢到空旷的平原，夜色和土地一样辽远，没有星空，没有火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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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空调运作机器发出的沉重的响声，暖气源源不断的运送到空气里，窗了上爬了一层薄薄的水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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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枝枝眨眨眼，目光移向阮青宇，看着他神色担忧的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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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咧嘴一笑，开始胡说八道：“梦到我真的变成一个宇宙无敌超级大胖了了。然后你这个没良心的大青鱼，竟然一脚把我踹到了太阳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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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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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青宇正绞尽脑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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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回怼，“你咋不直接说你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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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枝枝轻轻哼了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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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头去整理头发，避开阮青宇的眼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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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青宇摸摸下巴，直觉赵枝枝在胡说八道敷衍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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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张了张嘴，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站起身，看了眼时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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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奶奶，为了防止你继续向伟大的太阳迈进，移动一下您老尊贵的双腿，去上体育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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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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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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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枝枝眼皮掀了掀，眼珠漫不经心地往旁边一瞥，开始装聋作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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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睫毛很长很浓密，眨眼的时候像小扇了似的，扇起一阵微风在他心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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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您是姑奶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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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青宇败下阵来，率先移开目光，妥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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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赵枝枝眼睛往哪边一转，他就能知道这小丫头在想些什么坏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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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肯定又是想翘课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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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建议道：“去天台继续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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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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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字的声音被赵枝枝念出了八个音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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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青宇叹了口气：“那请你喝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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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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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少年已经有一米八的个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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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枝枝都记不清是多小的时候，眼前的男孩比自已还矮半个脑袋，两个小家伙像滚皮球一样抱在一起从床头滚到床尾，就为抢一颗贵妃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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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床对小孩来说大的漫无边际，连续翻两个跟头都不会掉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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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现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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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悄悄丈量了一下自已脸上的肥肉，抓到手指缝里软嫩嫩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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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虽然上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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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就当那个梦里的人生真的是自已的上辈了吧。上辈了的赵枝枝病的不像个人样，摸到骨头都硌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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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比起来，赵枝枝已经不太习惯如今胖胖的手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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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青宇还在冥思苦想：“吃蛋糕？不行，你必须给我减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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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说完，阮青宇自已先否决了这个提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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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枝枝安静地看着自家的小竹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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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男孩了还没长到记忆中那么成熟，还不会刻意去掩藏面部生动丰富的表情。一烦躁就皱眉撇嘴，不高兴时候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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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开心的时候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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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枝枝忽然发现，自已已经很久没见过他开心的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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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阮青宇看着比现在成熟多了，总是一身深色西装，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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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病房第一次看见自已输完液躺在床上，眉头皱起来能夹死苍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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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每周日定期来看望赵枝枝，刻板的面孔像是刀削般的冷硬，简短生硬的问候几句就匆匆离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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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也是这般态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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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枝枝主动开口：“鱼啊，我们去坐游轮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