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Day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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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 洛特听不见耳边夏油杰的说话声，他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p>

那只翻白了的金鱼还留在他的记忆里, 与现在的景象重叠起来。</p>

“不……”</p>

洛特用几乎呢喃着声音回答道：“我不想养它。”</p>

夏油杰没有追问原因, 他只是叹了口气, 轻轻地用手安抚性地拍打着洛特的后背。</p>

“那就不要了。”</p>

夏油杰的声音温和，他问道：“前面有卖红豆年糕的, 洛特，想要吃吗？”</p>

洛特摇了摇头, 他说道：“我没什么胃口。”</p>

夏油杰牵起了他的手，声音是刻意放轻了的柔和, 他问道：“洛特，难受的话，要告诉我。”</p>

洛特咬着嘴唇，他的喉头有些哽塞，面对着温柔的极力想要让自己好过一点的夏油杰，他没法说出重话。</p>

说到底，夏油杰不过也只比他大一点点而已，他还有很长的时间能活下去。</p>

洛特抬起头, 他扯起了嘴角，强迫着自己笑出来，说道：“杰，我们去买吧。我想吃了。”</p>

夏油杰笑着, 问道：“刚才不是不想吃吗？”</p>

“现在想了。”</p>

夏油杰说道：“好。”</p>

隔着手套传过来对方手掌温热的触感, 在寒冬里显得格外暖和。</p>

洛特走了一会，他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刚才金鱼店的方向。</p>

因为太远了, 这次他什么也看不清了。</p>

雪花遮住了他的视线。</p>

洛特回头的时候，他看见夏油杰停住了脚步，看向自己。</p>

夏油杰紫色的眼睛望向洛特，他说道：“洛特，我不会再骗你了。”</p>

“你因为那天的事情讨厌我吗？”</p>

夏油杰说道，“但我只是想，你要活下去。”</p>

洛特说道：“杰。”</p>

“最主要的，不是因为那个。”</p>

夏油杰看着他，笑了下，笑容有些苦涩，像是被明确告知了，洛特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他了。</p>

洛特顿了一下，说道：“是以前的、更早一些的事情。”</p>

夏油杰在原地站住了，他说道：“这样。”</p>

一瞬间，洛特听出了落寞，他下意识地想要为夏油杰辩解那不是他的错，那是长久以来的爱慕带来的本能导致的。</p>

但是他又生生遏制住了那样的冲动。</p>

毕竟冬天过去，春季之后夏油杰就要忙起来了。</p>

再过不久之后，又回到那个时间点了。</p>

夏油杰说道：“那我应该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p>

“抱歉，洛特。”夏油杰说道，“我不知道那是怎么严重的错误，但你很伤心，那一定是个很严重的、不值得原谅的过错。”</p>

夏油杰一次次地对洛特说道：“抱歉。”</p>

即使在这个时间线上，他并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错误。</p>

……</p>

开春之后，夏油杰就更加忙了，似乎是因为冬季突然的大雪，形成的咒灵在一时间变多了，夏油杰身为特级咒术师，到处奔波着祓除咒灵。</p>

不断地祓除、吞咽、吸收，咒灵的味道恶心得让人想要呕吐出来，他如同之前一般怀疑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去保护弱者的。</p>

夏油杰实在是太忙了，他也根本没有时间回到自己的那个公寓，往往一次任务之后又是紧接着的一次任务。</p>

但每次和洛特通话的时候，夏油杰也总是会说自己很好，尽管他自己清楚，他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毫无动摇。</p>

积压成山的疲惫和责任即将要压倒他了。</p>

苦夏带来的除了炎热，还有更加沉重的负担，几乎压得夏油杰喘不过气来。</p>

当时去保护星浆体事件的回忆还停留在夏油杰的记忆里。</p>

天内理子说着想要活下去的神情和灰原雄的死态突兀地重合在了一起。</p>

夏油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刷着自己的手掌，随后他又洗了一把脸。</p>

夏油杰的刘海被水沾湿了，湿哒哒地垂下来，滴下来的水珠落在洗水池里聚起来的水里，形成小圈的波纹。</p>

咒术师，真的需要保护非咒术师吗？</p>

夏油杰思考着，即使是冰冷的水也无法让他更加清醒一些，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想着，然后无可避免地再次走向深渊。</p>

2007年9月。</p>

某个不知名的小村落。</p>

夏油杰站在笼子面前，他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着。</p>

身边的村民还在肆无忌惮地说着他们为了解除村里的灾难作出的“贡献”。</p>

他们说他们把围猎，他们将女孩们当作鹿放到树林里，村民们带着□□去追捕她们，谁杀了她们或者打中了她们都是村里的英雄。这似乎被他们当成了习俗，在围猎结束之后，村民们还会举办庆典，宣扬鼓励那些在围猎中做出极大贡献的“英雄”。</p>

那些愚昧的人们笑着，说那是为了惩罚女孩们用那种不知道的力量攻击村里的人，造成了村里的灾难。他们叹着气，互相附和着，说着第一年围猎的时候，女孩们就该死了。</p>

当时猎人们找到女孩们的时候，两个女孩已经跑不动了，她们躲在树的后面，互相拥抱着取暖，在猎人们走近时，她们哭起来，瑟瑟发抖。猎人们戏弄似的开枪，子弹射进了女孩们脚边的土地，也有的击中了女孩的腿部。最后女孩们没有死的原因，是她们的父母追上来，用身体保护住了她们，不然第一年就可以解决问题，后来那两个孩子就越变越狡猾了，还学会反击村里的猎人了。</p>

村民们说着，却没有注意到夏油杰的脸色慢慢地阴沉下去。</p>

猴子。</p>

恶心的、令人作呕的猴子。</p>

曾经的正论似乎在这一刻都被碾做了尘土，与淤泥混杂起来。</p>

夏油杰怔怔地站在原地，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的嘴唇翕动着，反复地咀嚼着那两个字。</p>

“猴子。”</p>

夏油杰无法遏制自己的愤怒。</p>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已经遍布着“猴子”的尸体了，他们活着的时候丑恶愚昧，死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p>

那两个小女孩互相搀扶着走到了夏油杰的背后，她们看着夏油杰颤抖起来，高大的男人低下头，看着自己发抖着的双手。</p>

夏油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他的眼神变得冰冷了，随即他摘下了那颗咒术高专的扣子，将它扔在了地上。</p>

曾经的一切困扰他的信念在此时得到了解决，正论是不值一提的。咒术师的高层想要维持地位，利用他们，而被他们保护着的弱者也只想要利用他们保护自身的安全，一旦他们没有了用处，就会变成——</p>

灰原雄、天内理子的死态浮现在夏油杰的脑海里，他的手指握得更紧了，似乎都要陷入到肉里去。</p>

这时候，夏油杰再也意识不到悔意了。</p>

他朝着另一条相反的道路而去。</p>

夏油杰擦掉脸上沾上的血迹，他回过头，对着两个女孩子说道：“别怕。跟我走吧。”</p>

两个女孩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跟上来了。</p>

但是夏油杰这时候又意识到了什么，他顿住了脚步，拿出了自己的手机。</p>

他本来想扔掉它的。</p>

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他用沾着血的手指打开了翻盖手机，找出了公寓的电话号码。</p>

洛特在自己的公寓里，自己叛逃了，他被高层抓到了的话，后果是不会好的……</p>

但是——</p>

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他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这个时候，无论怎么样他都无法平静下来。</p>

洛特也是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更为弱小。</p>

失去了我，洛特是活不下来的，夏油杰想到，更何况，他本来就想死去，那我就......</p>

夏油杰嗅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p>

浓重的、挥之不去的血腥味。</p>

夏油杰粗喘着气，他拼命地扼住自己脑海里的那个想法，他告诉自己，不要忘记那个约定，自己是想让洛特活下去的。</p>

洛特没有家人了，夏油杰想到，他只有我了……</p>

夏油杰给自己寻找着理由，洛特是不同的，他和那些愚昧的猴子是不同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