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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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回再找我帮忙，别装，都是大尾巴狼。]</p>

姜大尾巴狼认得痛痛快快。</p>

[是，我真有点怂，你这两天陪我见他们呗，哥们回头请你喝酒。]</p>

[不喝酒，你帮我写八千字教师心得，WORD文档交，格式短信发你。]</p>

[……行。]</p>

等到了晚上九点，两大一小穿得人模狗样在车站就位。</p>

彭星望还学了电视上那一套，特意画了个彩虹小纸牌，上面写‘欢迎妈妈回家’。</p>

姜忘瞧着这接车牌实在臊得慌，又不好打消他贴了一下午星星月亮的积极性，板着脸在旁边跟着迎宾。</p>

天色已晚，老旧火车站一股灰尘味儿。</p>

已经有流浪汉拖着纸板编织袋在附近找个角落躺着，还有老人在附近小广场抽陀螺玩，啪啪啪啪响的让人心烦。</p>

姜忘习惯了高铁站飞机场那套，再回到这种地方很难不嫌弃，迎宾十分钟就开始打蚊子。</p>

季老师又变回学校那套，站在小孩旁边耐心陪他聊天。</p>

直到九点四十，拖着行李箱的中年男女才匆匆出来。</p>

女人看着刚刚三十一，男人估计得接近四十了，穿着还算讲究，至少比彭家辉体面很多。</p>

姜忘从来没有见过杜文娟。</p>

他记忆里的母亲，是温柔又模糊的影子，连面容都不够清晰。</p>

二十七年足够一个人忘记很多事情。</p>

可当那个女人走向他们时，他心里突然就涌出了几分静脉注射一般的冰凉渴望，像是尘封的血缘得到响应共鸣，催促他过去迎接她。</p>

此时此刻，他们都只是陌生人。</p>

“星星！”</p>

“妈妈！！”</p>

小孩欢呼一声扑过去，被女人抱在怀里用力摸头。</p>

“长这么高了，是小大人了！”</p>

姜忘沉默不语，往后退了一步。</p>

季临秋也没有过去，给母子两充分的亲密时间。</p>

他双手交握，又是英语老师的那幅温顺模样。</p>

“想家了？有空回去看看。”</p>

“回不去了。”男人淡笑一声：“很可惜。”</p>

季临秋眸色微变，轻轻拍了下他的肩。</p>

两边人都特意把晚餐留到这个点，路上只简单垫了点。</p>

季临秋提前把餐厅都定好了，点菜之余还特意叫了个清淡养胃的砂锅粥。</p>

杜文娟旁边的男人姓常，在那边城里的卫生局上班。</p>

“喝点酒吗？”他殷勤道：“两位都辛苦了，谢谢你们来接我们。”</p>

姜忘看向杜文娟杯子里的酸奶，示意服务员再开两盒：“太晚了，都喝点简单的吧，没事。”</p>

常先生笑得僵硬，坐回去又道：“我和文娟这次过来，也是想着该看看星星。”</p>

小孩抬起头，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专心吃饭没多问。</p>

季临秋起身向他们都敬了一杯，夫妻两忙不迭回敬，然后开始聊两座城市的小学教育。</p>

“对，我们那边也在抓英语，哎，现在辅导班可贵了。”</p>

“谢谢季老师这么关心我们家星望——”</p>

姜忘听得心里膈应。</p>

什么叫我们家，你今天才来好吗。</p>

女人也是自知理亏，席上一个劲给小孩夹菜，趁着去洗手间的工夫把账给结了。</p>

姜忘没有拦，只安静看他们几个互动。</p>

“这几天我好好陪星望玩玩，”杜文娟又起身给他们满上酸奶，笑容歉疚：“以前没有好好陪孩子，明天我带他去游乐场动物园都逛逛，刚好也是暑假了。”</p>

小孩突然想起来什么。</p>

“今晚我可以和妈妈睡吗？”</p>

“当然可以。”</p>

“不行。”</p>

姜忘想都没想就说了可以，听到反对时闻声抬头。</p>

“小孩已经九岁了吧，”常先生笑了下：“星星，你已经大了，要学会自己睡觉，知道吗。”</p>

彭星望像是被刺了下，抿唇道：“我刚满八岁，我平时都自己睡。”</p>

杜文娟很不赞同地看向常先生，后者皱眉摇头：“你要注意点，万一压着小孩怎么办？”</p>

“星星，”女人咬唇道：“刚好时间晚了，毛巾牙刷也没带过来，明早妈妈来接你，好么？”</p>

彭星望点点头，又继续埋头吃最后一道甜点。</p>

小孩吃得慢，季老师也还在喝粥，常先生起身出去抽烟，留他们几个在房间里聊天。</p>

姜忘佯作去洗手间，过了会儿也出去抽烟。</p>

“你好，辛苦，”常华跟他公事公办地握了个手：“听文娟说你是她表哥？”</p>

“谈不上，”姜忘随意道：“隔了好几家的血缘，也就沾了个关系。”</p>

“原来不是很熟吗？”常华松了口气，深吸一口烟道：“刚才让你见笑了，抱歉啊。”</p>

“不过咱们都是男人，你也明白，”他声音很微妙：“这小孩怎么也是她前夫的儿子，贴太近了……膈应。”</p>

姜忘笑了下：“都懂。”</p>

是很膈应。</p>

“文娟哪儿都好，就是做事糊涂，结婚前一个月才跟我说在外头有个儿子。”常华背对姜忘翻了个白眼，把烟在栏杆上按灭：“孩子他爸爸也不管着点，让她天天费心。”</p>

“不过你不用担心，等这孩子接去我们那了，我肯定当亲儿子疼，”中年男人嘴皮又利索起来：“我给他安排个重点小学，肯定过得跟这一样好。”</p>

姜忘虚虚嗯了一声，把刚点燃的烟扔进了水盆里。</p>

两拨人分别时已是十一点，母亲和孩子都有些依依不舍。</p>

“明天见了，”常华笑容满满道：“好好睡哦，星星。”</p>

姜忘扯了下嘴角，把小孩抱回车里。</p>

季临秋坐在副驾驶，等车走远了才放松下来。</p>

他一直在悄无声息地调节气氛，现在累得说不出话来。</p>

彭星望扒着车窗看妈妈远去的身影，小声道：“妈妈好好看喔。”</p>

“她以前工作辛苦，现在终于有机会来看看你，”姜忘打着方向盘往回开，说话很公式化：“明天还要早起，回家赶紧洗澡睡觉。”</p>

小孩一直在看外面，突然开口道：“哥哥，你现在是大人了，你还会想妈妈吗。”</p>

姜忘看着远方如流星般一晃而过的车辆，声音很轻：“会吧。”</p>

“也许会经常想。”</p>

季临秋笑起来，声音沾着睡意：“只有想和不想，哪有什么也许。”</p>

彭星望听见他们的对话，觉得自己也许没有那么丢脸，想妈妈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p>

“我刚才抱着妈妈的时候，像在天堂里一样，”他小声说：“她头发好香哦，还一直亲我。”</p>

车一路从车站旁边的餐厅开到家里，两个男人领着小孩往楼上走，楼道仍旧黑漆漆的，只能瞧见隔壁老婆婆门口煤炉有细微红光。</p>

等到分别的时候，彭星望又问了一句。</p>

“我以后，是不是要管常叔叔叫爸爸？”</p>

“不会。”</p>

“会。”</p>

姜忘抬眸看向季临秋，诧异于他的真话。</p>

“这种时候没有必要哄着他，”季临秋注视着姜忘：“他完全知道发生什么了。”</p>

彭星望想了想，表现得很大度。</p>

“没事，我是个很好说话的小孩子，”他挥挥手：“谢谢季老师，晚安呀！”</p>

姜忘洗完澡再倒回床上，一时还觉得拧巴。</p>

这事肯定不能这么干。</p>

他这个暴脾气，处理社会混混麻烦生意时都好使的很，碰到这种弯弯绕绕的家庭关系却他妈的没办法。</p>

以至于临场还得拉季临秋过来帮忙，不然可能中途就已经黑脸走人。</p>

也可能是先前三个人一起包饺子看电视太温馨了。</p>

那种场景温馨的让他有种幻觉，像是他可以单独抚养幼年的自己长大，不用管什么挥之不去的血缘牵挂。</p>

姜忘翻了个身，突然很想把彭星望床边那只羊抢过来抱着睡。</p>

门突然被轻叩两下。</p>

“哥，你睡着了吗。”</p>

“没。”</p>

“我可以进来吗？”</p>

“嗯。”</p>

小孩抱着羊摸索着凑过来，站在他的床边瞧他。</p>

姜忘拧着眉毛，心里烦躁说话也不客气：“不怕明天睡过头啊。”</p>

彭星望眨眨眼睛。</p>

“哥，我可以跟你睡嘛？”</p>

姜忘心想我领养小时候的我就已经很奇怪了。</p>

要是大晚上的自己搂着自己本人睡觉，简直他妈的斯蒂芬金。</p>

“……上来。”</p>

“乱动的话踹你下去。”</p>

小孩昂了一声，抱着羊睡到他旁边，乖乖地没有动，躺得很板正。</p>

姜忘闭眼继续睡。</p>

睡了会儿面无表情地把小孩抄进怀里，伸手搂紧。</p>

“不许打鼾。”</p>

彭星望跟猫儿似的团在他胸膛里，毛茸茸的脑袋抵着下巴，很雀跃地应了一声。</p>

然后很乖很乖地睡着了，一整晚都没打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