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愣着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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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一阵鸡飞狗跳，南殃君的视线却一直落在沈顾容身上。</p>

最开始南殃君出来时, 沈顾容带着些孩子似的好奇眼神看着他, 仿佛对他又陌生又熟悉，接着又无意识地露出那种南殃君见过无数遍的强烈排斥和杀意, 只是当沈顾容反应过来后, 又对自己手中的剑很是愕然，然后是现在……</p>

沈顾容似乎全然无视了南殃君, 匆匆忙忙将剑收回去，头都大了：“你们……掌教师兄, 你别掺和了，先把剑收了。”</p>

奚孤行暴怒：“又不是我先拔的剑！”</p>

沈顾容：“……”</p>

沈顾容又尴尬又无措, 对待同门师兄表露出来的却是难得的熟稔和全身心的信任。</p>

南殃君眸子微沉。</p>

他的小徒儿，已经多久没有露出这副神态了？</p>

在以往沈奉雪的世界中，只有修炼修行, 以及充斥着满心的复仇, 就连待他最好的奚孤行都得不到他一个眼神。</p>

就在众人闹得不可开交时，南殃君终于开口了：“够了。”</p>

只是轻飘飘两个字，所有人一怔，立刻收剑的收剑，化形的化形, 转瞬间又变回了方才那副乖顺温和的好徒弟模样, 好像刚才的剑拔弩张未曾有过。</p>

沈顾容叹为观止。</p>

南殃君道：“都散了。”</p>

所有人好像被捏了后颈的小兽，恭敬行礼，道：“是。”</p>

沈顾容也要跟着师兄们一起走, 还没动身就听到南殃君道：“十一留下。”</p>

沈顾容一愣，就连奚孤行他们都有些诧异。</p>

沈顾容正要动，奚孤行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勉强笑道：“师尊，十一……”</p>

南殃君漠然看了他一眼：“你若担心，可留下来陪他。”</p>

奚孤行脸一红，别扭道：“我才没有担心。”</p>

话虽如此，他还是留下来了。</p>

南殃君带着两人前去了玉絮山上的一座洞府，沈顾容扫了一眼，发现这洞府竟然和自己闭关的地方十分近。</p>

南殃君的洞府十分简陋，只有一张小案，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p>

沈顾容跟着奚孤行坐在南殃君对面，全都低着头，这副场景莫名给沈顾容一种幼时被先生检查功课的错觉。</p>

南殃君抬手招来水煮了一壶茶，才道：“你的元丹呢？”</p>

沈顾容一愣，愕然抬头。</p>

南殃君说完，眸子冷冽，仿佛比那外面的风雪还要冰冷，他又问：“你和谁结了道侣契？”</p>

沈顾容：“……”</p>

南殃君没等他回答，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替谁挡了雷劫，结了因果？”</p>

三个问题下来，不光沈顾容蔫了，就连奚孤行也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p>

没等到回答，南殃君也没有动怒，语气没有起伏，却莫名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p>

“今日，答了这三个问题，才能回去。”</p>

沈顾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好将求救的目光看向奚孤行。</p>

奚孤行捧起茶，抿了一口，满脸“这茶真好喝”。</p>

沈顾容：“……”</p>

就知道你靠不住！</p>

沈顾容看了南殃君一眼，南殃君如琉璃似的眼睛漠然看他，好像方才那一抹温情像是昙花一放似的，早已寻不到踪迹。</p>

但不知道为什么，沈顾容却松了一口气。</p>

总觉得那温和的神情奇奇怪怪的，南殃君还是这副“无论你是圣君还是掌教到了我面前都得给我乖乖叫师尊”的独尊气势最适合了。</p>

沈顾容尝试着措辞，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一半元丹……在我徒弟身上。”</p>

南殃君没做声，脸上也看不出是喜是怒。</p>

沈顾容看不出来，只好继续回答下个问题：“道侣契……和我徒弟结的。”</p>

南殃君沉默，只是脸色已经明显阴沉下来了。</p>

沈顾容莫名觉得寒意袭来，硬着头皮回答第三个问题：“雷劫……是替我徒弟挡的。”</p>

他说完，突然感觉整个洞府似乎更加寒冷了。</p>

沈顾容低着头，不敢再吭声了。</p>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果然，哪里的师尊、先生都是最可怕的，什么都不说都能让人吓得腿打颤。」</p>

沈顾容一边想还在一边反思自己：「为什么我的徒弟对我就没有这么大的畏惧之心呢？是我修为不够高吗？」</p>

回想起牧谪竟然都敢对师尊产生爱慕之情，顿时更加难过了。</p>

「我和先生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就从来不敢对他有什么妄心。」沈顾容想，「我一看到他就想起被罚抄的书，哪里还有心情去胡思乱想贪慕美色？」</p>

沈顾容得出个结论。</p>

——牧谪小时候就是书抄得太少了，自己当初就该狠狠罚他，罚得他看到自己手腕子就抖，看他还敢不敢把那只大逆不道的爪子往师尊衣摆里钻。</p>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p>

南殃君沉默许久，才冷冷开口：“你那个徒弟，叫牧什么……”</p>

沈顾容小声说：“牧谪。”</p>

南殃君道：“嗯，让他过来。”</p>

沈顾容吓了一跳，忙说：“不……”</p>

南殃君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沈顾容立刻噤若寒蝉，但还是强撑着没什么底气地说：“不、不了吧。”</p>

南殃君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眼神全都威严十足，他道：“让他还与你元丹，然后将道侣契解了。”</p>

沈顾容一愣，将元丹硬生生剖出来的感觉肯定不会好受，既然元丹是沈奉雪心甘情愿给出去的，那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p>

他一丁点苦都不想让他徒弟受。</p>

沈顾容垂下头，不敢拒绝，只好用动作表达自己的态度。</p>

南殃君看了他一眼，冷漠道：“你不愿？”</p>

沈顾容不说话。</p>

南殃君手中的玉杯猛地被他捏得粉碎，齑粉簌簌从他指缝落下，他神色漠然：“你……”</p>

一直没说话的奚孤行突然道：“师尊，他不愿。”</p>

南殃君看他，道：“住口。”</p>

奚孤行自小便畏惧南殃君，但此时被呵斥，他竟然面不改色，一把扣住沈顾容的手，正视南殃君的眼神，道：“他自己的东西，给谁都可以；道侣契想和谁结也都行，没有人能够干涉。”</p>

沈顾容愕然看着奚孤行，恍惚间掌教师兄的形象在他面前前所未有的高大起来。</p>

只是有一点……</p>

沈顾容悄悄挣了挣被扣住的手腕，有些尴尬。</p>

奚孤行握着他的手和师尊对峙，这副场景怎么看怎么像两人情投意合，要和师尊摊牌呢？</p>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p>

南殃君冷冷道：“我将他交给你，你就是这般照料他的？元丹丢失，同一个不知是什么人的男人结了道侣契，奚孤行，你想毁了他一辈子吗？”</p>

奚孤行却嘲讽道：“他这一辈子早已经毁了。”</p>

沈顾容：“师兄！”</p>

奚孤行艰难抬起手捂住了嘴，将唇角的血痕抹去，好像没事人一样，依然看着南殃君。</p>

南殃君没有再看他，只是对沈顾容道：“牧谪并非良人，十一，你很容易受人哄骗。”</p>

沈顾容蹙眉，奚孤行只是为他说了一句话，他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p>

南殃君见他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犹豫了一下，正要伸出手，却听到沈顾容冷声说：“是不是良人，我自己说了才算。”</p>

见他终于开口说话，南殃君将手收了回去，漠然道：“他看中的不过是你的修为、皮囊、地位，若是没了这些……”</p>

沈顾容直接说：“我喜欢他。”</p>

南殃君一怔，眉头皱了起来：“什么？你再说一遍。”</p>

“元丹是我心甘情愿给的，道侣契也是我自己要结的。”沈顾容面无表情道，“一切都是我主动的，和他的意愿无关。他不会哄骗我，也不会只图我的修为皮囊。”</p>

奚孤行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捂着胸口彻底没忍住，撕心裂肺地咳了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