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你有没有吃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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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的心跳猝然一停，这个镇子的人口登记表上的一寸照都是黑白的，他停掉的心跳开始狂蹦起来。</p>

陈仰快速在手机里翻找周寡妇的登记表。</p>

向东一回头就骂了声“操”，手机屏的蓝光映着陈仰的脸，跟鬼似的。</p>

陈仰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周寡妇的一寸照，跟她遗像上的一样。</p>

向东皱皱眉：“镇子里的人都死了？”</p>

“不知道。”陈仰摇头。</p>

“镇上的民风很老旧，生活在这里的寡妇，铁定会被议论，被套贞节牌坊。”向东动用不太富裕的脑细胞，“那娘们是齐家媳妇，后厨的人都敢当着她的面给她白眼，说明齐家很不待见她。”</p>

陈仰的脑海里回想起了背竹篓的老人家说的话，寡妇门前是非多。</p>

其实他跟朝简有打听周寡妇的事，镇民们都避而不谈。</p>

“她的遗像挂在这个散发着霉味的小柴房里，说明她生前就死在了这里。”</p>

向东一把抓住陈仰的手臂：“这么说，后厨那些人也都是死的啊，妈得，咱们天天吃死人做的饭菜！”</p>

太诡异了。</p>

陈仰没有再看，他把向东叫出来，屈着冰冷的手指把门带上。</p>

“三位先生，你们在这里干什么？”</p>

后面突然响起一个声音。</p>

是周寡妇！</p>

一股阴寒之气爬上陈仰的背部，他没立刻转头，而是微微偏了偏脑袋，先用余光打探了一眼。发现那女人不是长发遮脸的模样，陈仰才转身。</p>

周寡妇手提灯笼，身上穿着青色褂子，碎布鞋，一张脸泛着青白。</p>

向东跟朝简都没出声，陈仰只能自己上，他扯动僵硬的嘴角：“老板娘，我们找你……”</p>

周寡妇打断他：“什么事？”</p>

陈仰说他有三个朋友烫伤了，急需医治。</p>

周寡妇说：“医生去世了。”</p>

陈仰满脸的着急：“那有没有别的……”</p>

“没有了，忙不过来，自身难保。”周寡妇再次打断陈仰，“我这里有一些药，治烫伤的，你们可以拿去用。”</p>

陈仰忙道：“谢谢。”</p>

“不用谢，药只能让他们多活几天。”周寡妇提着灯笼背过身，一步步穿过拐角。</p>

黑暗中飘来轻轻幽幽的声音。</p>

“多活几天也是一种煎熬，生不如死，不如听天由命，早点解脱未必不是好事。”</p>

陈仰听出了那番话里的平静，在那股平静之后是无尽的苍凉。</p>

“她自己任命，还希望别人像她那样。”向东嘁了声。</p>

陈仰低声问一旁敲拐杖的朝简：“小阁楼里的鬼是不是她？”</p>

“味道不同。”朝简说。</p>

“不是啊。”陈仰搓了搓渗汗的后颈，镇子里死了很多人，有很多鬼，不是也正常。</p>

这是任务世界，鬼的出现是规则安排的，各有各的作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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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寡妇拿来了药物，陈仰把乔小姐跟香子慕喊到自己房间，让她们帮忙给大眼妹涂药。</p>

大眼妹伤得很严重，得脱衣服。</p>

乔小姐很爽快的答应了，并且接下了给钱汉涂药的活，丝毫没觉得恶心。</p>

香子慕看着陈仰，黑白分明的双眼如一面镜子，照着他的焦虑跟凝重：“你们要外出？”</p>

“嗯，去乱石谷。”陈仰简短的说了几个新进展，乔小姐跟香子慕的反应平平。</p>

他的眼色深了下去，这两个女人……</p>

一个似乎每天都在睡镇上的男人，一个早出晚归见不着人影，全是独自行动的类型，她们到底查到了多少信息，没有拿出来跟大家交流？</p>

陈仰强行压下泛上来的郁闷跟无力，幸好他有搭档，有熟人，做任务的这条路不至于孤军奋战。</p>

冰凉坚硬的东西碰上陈仰的手臂，他下意识握住。</p>

朝简任由陈仰握紧拐杖，他低下眼眸看了对方一眼，淡淡道：“走了。”</p>

陈仰叫上向东，他忽地回头：“香女士，你跟我们一起去吗？”</p>

香子慕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怔了怔才出声：“这里需要人看守。”</p>

陈仰点点头：“那拜托你跟乔小姐了。”他又严肃的说，“葛飞失踪了，如果他回来了，你们当心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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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门不能开，只能翻墙。向东想让陈仰先过去，他准备自个蹲下面，让朝简踩自己的肩膀。</p>

陈仰深知搭档的脾性，拒绝了向东的提议：“你过去吧，他我来。”</p>

向东指着半天出不来一个字，没事玩拐杖，有事玩拐杖，其实最想玩陈仰的朝简说：“他比你高十厘米，看着瘦脱光了都是腱子肉，你吃得消？”</p>

“你不用管了。”陈仰摆摆手，“赶紧的吧，那伙人搞不好已经在乱石谷了。”</p>

向东啐了一口，利索的翻过了墙头。</p>

陈仰在墙边蹲下来：“朝简，上来，踩着我。”</p>

没回应。</p>

陈仰催道：“快点啊。”</p>

拐杖声停在身旁，头顶的气息声又躁又沉。</p>

陈仰说：“没事，你踩吧，墙比老集村祠堂的矮多了，我能……嘶，你一口气把两只脚都踩上来，别磨蹭，你越磨蹭，我的体力就越……”</p>

“你不要说话了！”朝简踩在陈仰肩头，他的指关节突起发白，整个面部紧绷到了极点，好像自己才是受力的那一方。</p>

陈仰抓紧肩部的两条腿，慢慢的站了起来，他的下盘还算稳，没有怎么打摆子。</p>

“够到墙头了没有？”陈仰轻喘着喊。</p>

朝简把双拐丢到了墙的另一边，向东正在仰头观望，好死不死的被砸了个正着，疼得他暴跳如雷。</p>

“你行不行？”陈仰的脸上滚着汗。</p>

朝简的双手攀上墙头，修剪整齐的指甲扣进去，他在陈仰肩上做了个引体向上，轻松跃了上去。</p>

陈仰感受到了朝简的身体敏捷度，他心想，等到对方的左腿完全好了，他们可以试试腿脚上的功夫。</p>

“上来。”墙头的朝简低喊。</p>

陈仰助跑着蹬上院墙，瞳孔里是逐渐放大的修长手指，他想对搭档说，这点高度，自己不用拉。</p>

然而话没说出来，陈仰抓住了那只手，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拽了上去。</p>

朝简跟陈仰面对面坐在墙头，叉着腿，湿热的呼吸时有时无的交融。</p>

一个的气息里有烟草味，一个的气息里是浓郁的烟味跟奶味。</p>

陈仰只是缓了几秒就跳了下去，他背过身对墙头的朝简说：“你慢慢下来，踩我的……”</p>

“转过来。”朝简说，“接住我。”</p>

陈仰：“……”</p>

“弟弟，我怕是接不住。”他看朝简要跳，赶忙张开手臂。</p>

向东瞪着要往陈仰怀里跳的朝简，这他妈的，招数都不带重样的，他泄愤的跺了跺地上的拐杖。</p>

老子走了，老子不看了行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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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石谷在镇外，东南边。</p>

凌晨两点出头，陈仰跟朝简，向东三人根据这两个信息寻找目的地。</p>

这座小镇被那场雨烫伤了，伤痕累累。</p>

陈仰边走边想，雨下在深夜，这个点镇上的人都睡了，否则还不知道会烫死多少人。</p>

向东无意间捂住了眼珠子，大家族为了隐晦私欲制造出的“平衡”被打破了，乱石谷有什么跟诅咒有关。</p>

雨下完了，镇子里一定发生了某些蝴蝶效应。</p>

现在还没看见。</p>

陈仰的视线从一家门前的白灯笼上面掠过，他想到了周寡妇的那盏，想到了对方说过的几个叮嘱。</p>

其中两个是：不要去客栈二楼，走商的脾气不好，镇上的朱家跟云家是两大家族，不喜外人，最好别去他们家门前逗留。</p>

当初陈仰就知道叮嘱里藏着线索，一直摸索不清。</p>

这场雨之后，线索浮出了水面。</p>

周寡妇是鬼，她因为某个原因，死后夹在大家族跟走商们的交易之间，但她的立场并不坚定。</p>

她的叮嘱既是警告，也是提醒。</p>

不让他们去二楼，其实是希望他们过去。</p>

陈仰这么想是有证据的。</p>

下开水雨的时候，周寡妇作为知情者，她一定知道楼梯口的眼珠子被人碰了。</p>

可她上了二楼，却没有挨个房间查看，很明显的放水了。</p>

陈仰心想，说不定还是周寡妇帮向东跟画家应付了那伙人。</p>

“陈仰，”向东喊了声，“一甲子是什么意思？”</p>

“六十年。”陈仰把散开的思绪拢了回来，“一甲子代表六十年。”</p>

“六十年前镇上也出现过名字鱼？”向东边走边盯视四周，“还是说，抢了六十年寿命，就会有个记号。”</p>

陈仰说：“都有可能。”</p>

他没记错的话，60代表一个循环，如果夺取六十年寿命就会有个记号，那有可能是个圆？</p>

“呜呜……”</p>

前面有户人家的门口传来女孩的哭声，地上还躺着一个。</p>

陈仰前不久才见过女鬼，他在夜晚对女性都有点发怵：“向东，你……”</p>

“我不去。”向东吼了一句，又烦躁的说，“地上那个熟了。”</p>

“去看看。”陈仰犹豫了会，拉着朝简过去。</p>

向东瞪着他俩的背影：“有什么好看的，房里那三个还没看够吗。”</p>

门口的女孩披头散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p>

陈仰没靠太近，他问需不需要帮忙。</p>

“你们是谁？”女孩像是看不清家门前的三个男性。</p>

陈仰举着手机，在他自己跟朝简，向东身上照照：“我们是住在齐家客栈的外地人，地上的是你……”</p>

“我哥。”女孩哭着说，“是我哥，你们救救他，求求你们——”</p>

她往陈仰身前爬，手紧紧抓着他的裤腿：“先生，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哥！”</p>

陈仰说：“你哥的情况不太好，可我们不是医生，救不了他。”</p>

“呜呜，怎么办，那怎么办，”女孩又爬回去，抱着地上的尸体痛哭，“是我的错，都怪我，我不该把我哥叫醒，让他出来帮我收衣服的，我不知道那雨是烫的，为什么会这样啊，哥！哥！哥！”</p>

向东胡乱搓了几下脸，他大步上前，手掌按了按女孩的头顶，低不可闻的说了三个字：“对不起。”</p>

说完就离开了。</p>

尽管捂眼珠是他无心之举，根源是诅咒，雨是人性恶臭下的交易引发的惩罚，这声对不起他还是说了，他向来肆意妄为，说就说了。</p>

陈仰吐口气：“我们走吧。”</p>

听着女孩的一声声“哥”，陈仰想到了自己的妹妹，他对跟妹妹一个年纪的朝简脱口而出道：“要不要背你？”</p>

朝简盯了他一会：“现在不要，等会。”</p>

陈仰：“……”</p>

走了一小段路，陈仰准备换只手拿手机，他的后脑勺忽地一凉。</p>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p>

是什么呢……</p>

陈仰转过脸去看朝简，对方也低头看他。</p>

四目相视的那一瞬间，陈仰知道哪里不对了。</p>

那个女孩哭了半天，却一次都没眨眼睛！</p>

陈仰拽着朝简回头，他看着门口的女孩，声音干涩的喊：“妹妹。”</p>

“先生，你有办法救我哥了吗？”</p>

女孩抹开散乱的头发，呜咽着看向陈仰，她的眼睛没有眼睑，眼球完全露在外面。</p>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