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你好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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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承业想要把手机丢出去, 可他的手却动不了，像是被一层冰冻住了，手机和手指黏在了一起。还有他的脸, 他的脸也做不了表情。</p>

铃声一直在响！</p>

“林承业，你在干什么？”班主任总是和蔼可亲的脸上一片铁青，“你不学不要耽误别人！”</p>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说这句话，字里行间充满了强调和恨铁不成钢，教室里的阴风更大了一些, 仿佛有无数冤魂厉鬼在嘶吼凄喊着回应他。</p>

你不学不要耽误别人！！！</p>

我没有！我是被陷害的！林承业以为自己在拼命摇头大叫, 然而他只是坐在椅子上垂眼看手机，公然挑衅一样。</p>

“出去！”班主任怒不可遏。</p>

林承业感觉有个人把他拉起来, 从后面捂住他的嘴巴, 将他往外面推，他爆突的眼珠惊恐地往队友们那转, 救……救我……救我！</p>

没人说话。</p>

他们看着林承业以诡异的姿势“离开”了教室。</p>

班主任回到讲台, 没事人一样道：“卷子都看完了吧？”他将压在茶杯底下的那张卷子拿出来，“那现在开始讲。”</p>

陈仰往姜未那看。</p>

姜未将自己的卷子往陈仰那边放了放。</p>

陈仰扫了一眼，他这个同桌不愧是什么都能做得很好的学霸班长，语文147，估计是作文扣了3分。那他被拿来当范例的作文拿了多少分？</p>

陈仰正好奇的时候, 讲台上传来班主任的声音：“先讲作文, 咳, 我们班有个同学得了满分。”</p>

“……”陈仰搓搓手，真不好意思。</p>

姜未翻到作业那里，陈仰的视线移过去，果然是他想的那样，对方的作文扣掉了3分。</p>

作文题目是“冬天的温度”。姜未写的是大雪纷飞的世界, 一个流浪汉救一只流浪猫的故事。</p>

陈仰只看了一半，另一半被姜未的胳膊挡着，他看不到。</p>

不过这一半内容足够让陈仰惊讶了，姜未的文字给他的感觉有一种少年人的热血和潇洒。</p>

可陈仰接触的姜未少年老成，呆板苛刻，甚至可以说是活在一个框框里面，规规矩矩按部就班，脚下的路是走一段划一段，由不得自己走偏或走慢，这和文风完全不相符，文不如其人。</p>

陈仰听见班主任读起了他的作文，他撑着头的手往下移，挡住了半边脸，这有点羞耻啊。</p>

班主任坐在椅子上举着试卷读作文，偶尔用老学究模胡子的姿态摸一下啤酒肚。</p>

陈仰一边羞耻一边听，他这篇作文切入的角度和姜未的一样，只不过姜未是一人一动物，他是通过两只搬家的小动物展开，全文围绕着所有在寒冬受煎熬，艰难挣扎却有着一股坚忍不拔信念的万物生灵，包括生灵的主宰，人类。</p>

作文最后还上了价值，呼吁大家观赏雪景的同时，想想那些正在抵御寒冬，互相搀扶着等待春天到来的生灵们，勿以善小而不为。</p>

班主任喝了几口浓凉的茶水，晃着腿道：“陈仰，你说说这篇作文的中心思想。”</p>

陈仰放下挡着脸的手准备站起来，班主任像是看不了他慢慢吞吞的懒样，摆了下手道：“行了，不用站了，就坐着说吧。”</p>

于是陈仰又坐回去，他表面做出思考的表情，实则瞎扯：“中心思想是……勇往直前，向阳而生。”</p>

“嗯，嗯嗯，好。”班主任满意地叠声道，“好好好！”</p>

陈仰舒口气，作文这部分应付过去了，他琢磨起了林承业的事，下课铃一响就冲到了文青的座位前。</p>

“出来说。”陈仰将文青往教室外拉，文青兴味地冲他笑，“陈同学，作文借我瞻仰瞻仰啊。”</p>

文青被拉到走廊上，他剥了片口香糖吃：“简单，我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p>

陈仰点了点头，这和他预料的基本一样，林承业恨文青揭发自己，不可能就那么算了。</p>

手机设闹铃是很阴的做法，一击致命。</p>

陈仰靠着走廊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把手机调换了位置？”</p>

“你问我这个问题啊，那我就要提到我们的……”文青手一指，“当当当当，白教授。”</p>

陈仰看向从教室后门出来的白棠，耳边是文青的笑声：“白教授和那牲口是同桌嘛，桌兜只隔着一块挡板，他手那么长，趁对方不注意就把手机塞了进去，很容易的啦，但是！”</p>

文青话锋一转，正色道：“再容易也有风险和意外的几率，在这里我要郑重地对白教授表达我的谢意。”</p>

白棠没有领情：“不是为你，我只是恶心他。”</p>

“哦豁，”文青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我们就此成为盟友了呢。”</p>

白棠知道这个人说的是假话，他没在意，因为他自己从来没想过要和对方结交，他们不是一路人，三观不合。</p>

想在任务世界找个完全信任的人很难，可遇不可求，要是他能和向东合作就好了，他们虽然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可起码还有“最熟悉”三个字在里面不是吗？</p>

白棠压下了不合时宜的幻想和苦涩。</p>

“你们在这待着啊，我去找一下林承业的尸体。”陈仰大步下楼。</p>

“诶，一起啊，我要看他最后一眼，不然我会终生遗憾的！”文青蹬蹬蹬追上陈仰，喘得跟老牛一样吃力，而白棠也跟了上来。</p>

这一晚不是一般的闷热，空气里都会摩擦出火星子。</p>

陈仰和白棠文青在教学楼周围四处寻找，汗从他们的背上往下滴落，校服里潮湿得厉害。</p>

“哎唷，我不行了哦。”文青跑不动了，鼻涕流得擦都擦不过来，他揪了点纸塞鼻子里，呼呼喘气。</p>

“这次竟然不在食堂门口。”白棠也喘得很，白皙的脸染了层红晕，他的眼睛湿湿的，眼神却很冷，既柔软又有风骨。</p>

陈仰把校服的拉链拉开：“分头吧，谁找到了喊一声。”</p>

“不要。”文青拿出硬币，“我算一卦。”</p>

陈仰默默走人，文青把他拽住，“同学，曾经有位哲人说过，给别人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p>

“……”陈仰说，“快点，要上课了。”</p>

文青像模像样地把硬币抛上天，又接住瞧瞧，嘴里嘀嘀咕咕了几句，他的头朝一个方向歪了歪：“那。”</p>

陈仰狐疑，那可是操场，他看看收硬币的文青，又去看明显被文青一手操作骚到还没回过神的白棠，几秒后就往操场走去。</p>

“文青，要是让我知道你在玩，我一回来抽你！”陈仰跑了起来。</p>

“身体果然是革命的本钱，我们陈同学跑得多快啊，风第一他第二。”文青啧啧。</p>

白棠的目光里带着探究：“你怎么知道尸体在操场？”</p>

“当然是猜的，白教授，你不会以为我转硬币真的在算卦吧，那是我在装逼。”文青无辜眨眼。</p>

白棠：“……”</p>

“我跟靳同学在学校里逛过，”文青嚼口香糖，“整个学校就操场的视野最宽广了。”</p>

白棠闻着甜腻的草莓味直蹙眉，视野宽广跟厉鬼放尸体有什么关系？</p>

“要是操场没尸体，陈仰会抽你。”白棠说。</p>

“他吓我的。”文青笑嘻嘻地理了理刘海，“再者说，他抽我一万下，都没他家那位的一下可怕。”</p>

“扯远了扯远了。”文青把纸揪往鼻子里推推，他朝着操场方向迈步，声音闷哑，“真的，白教授，操场的视野可好了，像那些学霸们平时学习学累了上那走一圈，劳逸结合杠杠滴。”</p>

白棠觉得文青话里有话。但白棠看得出来，文青如果不愿意，没人能撬得开他的嘴巴。</p>

“白教授，你不去操场啊？”文青没回头地喊。</p>

白棠迈开了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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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已经到了操场，黑暗中隐隐有铃声传来，他抹把脸，尸体真的在这。</p>

周围一点风都没有，陈仰却觉得阴风阵阵，他没有等文青和白棠来跟自己会合，而是径自循着铃声过去。</p>

一个胖胖的人影背对着陈仰站在不远处，那是林承业的尸体。</p>

陈仰走近了才发现铃声是从林承业的嘴里发出来的，手机在他肚子里面，响个不停。</p>

林承业的站姿不是笔直的，他的右手臂抬起来，手紧贴着脖子，五指不是拢在一起的，像是抓着什么东西，左右两条手臂在一条线上，身体往右边歪斜。</p>

陈仰后退几步打量尸体：“这个姿势……”</p>

“扔铅球。”过来的白棠说。</p>

陈仰“嗯”了声，尸体被摆出了扔铅球的姿势，这是在提示他们什么？高中除了高三，其他两个年级都有运动会的吧。</p>

运动会，学生……陈仰的思路不断延伸，那种熟悉的矛盾感又翻了出来。</p>

持续响的铃声让人毛骨悚然，尸体边的三人各有所思。</p>

“我们该回去了。”白棠轻声提醒道。</p>

“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哀悼一番。”文青停在尸体面前，暗沉的光线将他的表情遮掩得模糊不清，他安静地站了一小会就把嚼烂的口香糖吐出来，黏在了尸体的脸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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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三人回去的时候，教室里传出了狼出窝的嚎叫。</p>

“停电了？”陈仰停下爬楼的脚步。</p>

“哇，高中最好玩的事就是停电了！”文青跳上台阶，快速跑进教室，他那样犹如闻到鱼腥味的猫，激动坏了。</p>

陈仰和白棠出现在教室后门口，天边轰一声响，豆大的雨点哗地砸了下来。</p>

“时间可能又跳了。”白棠擦着脖子上的细汗。</p>

陈仰淡定道：“没事，只要是下课期间就行。”他倚着门框调整呼吸，背后是密集的雨水冲洗走廊边沿，眼前是黑漆漆的教室，无忧无虑的欢乐嘈杂声此起彼伏。</p>

少年的世界就是这么单纯，停个电都能开心得跟解放了似的。</p>

教室里响着钟齐的吼叫：“如果感到快乐你就——”</p>

其他学生啪啪拍手。</p>

钟齐又喊：“如果感到幸福你就——”</p>

回应他的是齐刷刷的咚咚跺脚声。</p>

陈仰：“……”</p>

白棠：“……”</p>

停了电，NPC和任务者是截然相反的两种反应。</p>

任务者们没办法加入这场狂欢里面，他们是外来者，不属于这里，却有可能命丧这里。快乐是别人的，恐惧是他们的。</p>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NPC们在嬉笑打闹，班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青春气息，这让不怕黑的任务者开始怕黑，本来有点怕黑的现在怕得要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