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走马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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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声音很轻地开口, 怕惊吓到少年的美梦：“你的屏保……”</p>

朝简一愣，他迅速按掉手机。</p>

光没了，陈仰的视线暗了许多, 他摸到朝简的耳朵，很烫：“自己写的？”</p>

朝简垂着脑袋。</p>

“我家小朝同学的字很好看呢。”陈仰夸奖地笑了一声。</p>

“这还不够好，我在练一个新字体，练好了就换掉。”朝简低下头，脑袋抵着陈仰的腿部, 蹭了蹭。</p>

陈仰听出朝简克制的笑意, 不用看都知道他的唇角一定是弯起来的。</p>

小朋友得到了满分，很高兴。</p>

陈仰在心里默念那两句话, 存放在脑海深处, 他不假思索地问了一个问题：“你是学文的还是学理的？”</p>

朝简蹭他腿部的动作停下来：“学文。”</p>

陈仰的表情有点微妙，朝简竟然真的是学文的, 那他之前说自己之所以会计算空间重叠点, 是因为别人教过他类似的东西，举一反三……</p>

那个“别人”，该不会就是我吧？</p>

陈仰这么想，就被朝简拽住了衣服：“仰哥，我知道你是理科学霸, 我虽然学文, 但我理论解题之类都不错, 我也在自学了，我会让自己跟上你。”</p>

“……”陈仰面无表情，哦，我不是文科生，我是理科生, 还是学霸。</p>

二次重置拿掉的不止他的记忆，情感，任务经验，还有大量理论知识，对理科题相关的敏感度也被修改了。</p>

当然，二次重置也给他留了一点东西，譬如身体的灵敏度，枪法，车技，面对朝简时的盲目信任和依赖。</p>

“你看起来不像文科生，也不喜欢文科。”陈仰垂眼看趴在他腿上，等着宣判的人。</p>

“我确实不喜欢。”朝简轻笑。</p>

陈仰只是随口一问，他以为这次也跟以前那样得不到答案，没料到朝简很快道：“我家里希望我学文。”</p>

“为什么？”陈仰问。</p>

朝简给陈仰把另一只鞋穿上：“文学世家。”</p>

陈仰诧异，他蹙眉道：“你不喜欢文科，可你接受了家里人给你的选择，是这样吗？”</p>

朝简勾住陈仰的灰色鞋带，灵活地打结，他孩子气地撇了一下嘴角：“吵架太麻烦，没完没了，头疼，不想吵，算了。”</p>

陈仰记得后来的朝简说自己的家人都不在了，通关的小舅也没了情感羁绊，他默了会，哑声道：“其实对任务者来说，文理各有好处，作用也都不太大。”</p>

“像我在任务中告诉你的那些东西，都不是课本上的。”陈仰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p>

朝简单膝跪地，仰头对他笑：“嗯。”</p>

陈仰看着曾经的朝简脸上的笑容，看一次难过一次，他快速穿好鞋，系上鞋带，背起背包说：“走吧。”</p>

“仰哥，我能不能……”朝简直起身，搔了搔头，他忘记自己扎着小啾啾，那处头发被他搔得有些乱。朝简赶紧把啾啾弄好，吞吞吐吐，“亲你一下。”</p>

陈仰的呼吸快了几分：“做任务呢。”</p>

朝简塌着肩，背部微弓，身后的尾巴垂了下去：“哦。”</p>

走了几步，陈仰转过身：“你走不走？”</p>

朝简立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他。</p>

陈仰的腰部发麻：“……行吧，就一下。”</p>

朝简开心地笑起来：“嗯！”</p>

“一下”超过了一分钟。</p>

朝同学如愿以偿，亲完还抿着唇回味，差点撞到橱窗。</p>

陈仰红着眼摇头，傻孩子，真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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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个人融进商场，有意轻手轻脚，因此陈仰几乎听不到队友们制造的动静，他和朝简进了一个男装店，里面的服饰种类比较齐全，衣服鞋子都有。</p>

陈仰站在店的出入口，看着左边的模特，那是欧洲人的五官和身材比例，两眼无神，死气沉沉。</p>

朝简一心想要让陈仰暖和些，他进店就找衣服。</p>

“仰哥，这件你能……”朝简从架子上拿下来一件长袖上衣。</p>

陈仰突然喊：“过来！”</p>

朝简立即丢掉衣服跑向他，身形矫健，像阵热风。</p>

陈仰有短暂的愣怔，他打了个喷嚏。</p>

朝简搓搓他潮湿的手臂：“我给你找了件衣服，你换上，我再给你找其他的。”</p>

陈仰沉声道：“不换了，就这样吧。”</p>

朝简抬头看他：“你发现了什么吗？”</p>

“没有，只是直觉。”陈仰说，“稳妥点，我们不要碰商场里的衣服。”他纠正道，“说错了，不是不要碰，是不要穿身上。”</p>

朝简刚要说话，就有几个人打着手电走了进来。</p>

来的是白棠和三个女生。</p>

陈仰看过去。</p>

白棠对上他的视线，指着身边的三个队友解释道：“她们来找自己的同学。”</p>

“我和我对象进来的时候，店里没其他人。”陈仰说完，旁边有道炙热的目光锁住他，衣服也被拽住了。</p>

那女生对同性恋不好奇不排斥，只是觉得两个主角都很高很帅，她们不带恶意地多看了两眼。</p>

“没有吗？”</p>

“几分钟前我们来过这，他在这家店换了身衣服，然后我想上厕所，他和我两个同学陪我一起去了，然后他在外面等我们，然后我们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没见着他。”</p>

那瘦高的女生代表同伴们发言，口头禅是“然后”，一句话里夹带好几个，“然后我们以为他是有什么东西落这儿了，跑回来拿。我们赶紧回头找他，半路碰上了白先生，他带我们来的。”</p>

“幸好有白先生，不然我们三个真的不太敢过来。”另一个小圆脸女生害怕地说。</p>

陈仰了解了事情经过，他看着这三个女生，眼前浮现过很多和她们差不多年纪的队友，五彩缤纷的生命几乎都成了灰色。他问了个问题：“在这样的背景下，你们发现自己有东西丢在某家店里，会回头找吗？”</p>

三个女生齐齐摇头。</p>

不会！</p>

现在不是逛商场，是真人版生死游戏，会死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命重要！</p>

“如果是身份白卡这种不得不找回来的东西，我会叫上朋友。”瘦高女生说，“反正我绝对不会一个人回去找。”</p>

陈仰叹息：“所以你们的同学也不会那么做。”</p>

女生们纷纷打了个冷颤，她们互相对视，男生的胆子应该要大点吧，我们不敢，不代表他也不敢。</p>

陈仰看出她们所想：“在任务世界，性别优势基本只体现在体能上面，胆量不在其中。开局就吓哭的大老爷们男孩子多的是。”</p>

女生们开始慌了，她们焦急地交头接耳。</p>

“那他去哪了？”</p>

“不知道啊，是不是跟其他人在一块？千万不要有事！”</p>

“……”</p>

陈仰注意到白棠要走，他把人叫住：“白先生，你有查到什么吗？”</p>

白棠停下脚步：“没有。”</p>

陈仰向他发出组队的邀请，被拒绝了，理由是习惯单独行动。</p>

可陈仰看得出来，白棠在强撑。这估计是他的第二个或者第三个任务，他的经验并不多，对于这个任务没有多少把握。</p>

朝简以为陈仰想跟白棠交朋友，被拒绝很不开心，他低声安慰道：“我是白棠的老队友，他也没和我亲近起来。有的人属于慢热型。”</p>

“还是你乖。”陈仰摸摸朝简的小啾啾。</p>

朝简红了脸：“嗯。”</p>

陈仰要和朝简离开这家店，他回头看了眼那三个坐在椅子上的女生，提醒她们，不论进哪家店查线索都要担心点。</p>

三个女生不想在这男装店里多待，她们赶忙站起来，追着陈仰他们的背影往外面走。</p>

小圆脸女生的包突然被什么勾到了，她下意识回头，那声尖叫还没发出来就被她吞了下去。</p>

“吓死我了。”</p>

女生把自己的包从衣架上扯下来，对旁边的高个身影埋怨道：“你在这怎么不说话？有意思吗，平时就算了，现在你这样真的是，神经病哦。”</p>

她的声音吸引了前面点的两个女生，她们都回头，发现要找的男同学就在店里，先前没发现是因为有衣服挡着，光线也不亮堂。</p>

“卧槽，老张，都这时候了，你还想扮鬼下我们！你以为是鬼屋呢！”</p>

“老张，你这就真的不是人了啊，亏我们还担心你有什么事，特地回来找你。”</p>

瘦高女生锤了他一下。</p>

男生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看着她。</p>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的心里有些发毛，不自觉地又锤了两下，嘴里吐槽几句，另一只手的手机举起来照过去。</p>

灯光照亮了男同学青白的脸，他面带微笑，肌肉僵硬冰冷。</p>

“啊！”</p>

走到店门口的陈仰被店里的一声尖叫冲击到了，紧跟着，他又听见了多道惊恐的惨叫声。</p>

“啊——”</p>

“救命啊！啊啊啊！！！”</p>

商场里面没有顾客，显得阴森空荡，那些叫声不确定具体是从哪个方向发出来的，像是四面八方都有，听起来让人犹如身处鬼片现场。</p>

实际上这里跟鬼片拍摄地只有一个区别，一切都是真实的，没特效。</p>

“集合！”陈仰快步走出店门口，站在一楼中间仰头，扯着嗓子大吼，“所有人来我这集合！”</p>

不久前大家才散开，这次聚集的时候，队伍里的惊惶绝望气氛更浓了一些。</p>

少数人哭的哭，骂的骂，叫的叫，大多数都很沉默，他们不是不害怕，只是情绪没那么外露。</p>

有人是被没有脸的人偶吓到了，有的是手机随意一晃，照到了一张瞪着眼睛，张着血盆大口的脸。</p>

还有的是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模特，把模特的头弄掉了，捡起来一看，是自己队友。</p>

最惨的是一对夫妻，妻子脱了淋过雨的衣服放一边，换自己挑的那套，丈夫只是看了下手机，抬头的时候她就死了，穿着自己平时舍不得买的牌子的衣服死的。</p>

大家原本觉得商场里的假人让他们瘆得慌，经过这几分钟，他们才知道，真正恐骇的是真人模特。</p>

开局没十分钟，队伍人数的第一位数字就从2变成了1。</p>

线索都还没找到，队友已经死了八个，这让一些本来就要疯掉的任务者更加崩溃，他们不想继续了，想现在就放弃生命。</p>

陈仰就是在这时候出声的，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分析和猜测，分享了出来。</p>

一：死掉的任务者都变成了模特，他们的共同点是换掉了身上的湿衣服，穿了新的。</p>

二：他们站的位置本来是某个模特站的，模特不见了，穿着同样衣服的人会顶上去，成为那个模特。</p>

禁忌是穿了消失的模特穿的同款衣服，就会死。</p>

“关键是模特，顺着这条线找。”陈仰说完就开始咳嗽，朝简带他去商场的超市，看有没有药店。</p>

留在原地的其他人还在消化信息，他们湿哒哒地进商场，看到那么多店，那么多衣服，按照正常的思维，不都会想着先换身干净的衣服再说吗？</p>

这是陷阱。</p>

死的是速度快的，他们没死，是因为平时做事瞻前顾后，拖拖拉拉慢慢吞吞。</p>

要是他们利索点，衣服也换掉了。</p>

“陈先生，只要换的衣服不是消失的模特穿过的，就没事是吧？”有人冲着陈仰喊道。</p>

陈仰没回头：“你怎么知道消失的模特穿的是哪身？”</p>

等着答案的众人：“……”也对，安全起见，还是不换得好，就穿湿衣服。生病难受算什么，最要紧的是保住小命。</p>

陈仰走了会，察觉到朝简的异常，他停下来，转身看过去。</p>

朝简的世界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一片黑暗。</p>

“朝朝，你在想什么呢，你给我挑的衣服不是那男生穿的同款。”陈仰拍拍他的后背。</p>

“万一呢？”朝简自我谴责，“我不该那么大意。”</p>

“商场，模特，衣服，这几个事物信息是明摆着的，组合在一起能有不少提示，我早该想到的。”朝简的眉头紧锁，唇发白，满脸的受挫和后怕，“要是我刚好拿了同样的衣服给你穿……”</p>

陈仰打断道：“好了，人是感性动物，不是机器，情感波动会影响到自己的脑电波，导致判断力和观察力思考能力各方面数值都会发生变化，失误而已，我也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