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七章 北上（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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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丽，耽罗，镇守府。

明思宗景炎九年十二月，满清大军先锋小贝勒固尔玛珲，统帅八百八旗精锐攻克高丽国都汉阳，高丽守卫大将沈器远不敢抵挡，于是便率麾下军队退守光陵；十年正月，都元帅金自点闻京城陷落消息后领兵勤王，正月初四日被扎萨克图，费扬古所部清军大败于黄海道兔山郡，金自点率仅剩的十七骑逃走，撤至京畿道杨根郡迷原县，与守卫大将沈器远会合，此后二十余日按兵不动，任由满清八旗军在高丽大地上纵横肆虐。正月初一，大贝勒阿敏连克昌州，安州，黄州，兵锋直逼高丽仁祖李倧退守南汉山城。

正月十一，满清皇帝，两黄旗旗主爱新觉罗*济尔哈朗，率领宗室扎萨克图，费扬古，爱尔礼，固苏阿，大臣布占泰，纳齐布，额亦都，马福塔，夏军旗旗主硕尔图根，汉军旗旗主石廷柱，以及五万五千大军抵达汉阳城。翌日，大军留五千兵马守高丽国都，余者随汗王济尔哈朗继续南下，于正月十三，包围了高丽仁祖所在的南汉山城。后者见外援已经断绝，只得遣使至清营商议议和事宜。正月二十三，大贝勒阿敏率领五千兵马跨海偷袭江华岛，世子嫔及两名大君等都成了俘虏，这成为压倒仁祖君臣的最后稻草。正月二十八日，高丽接受了满清提出的断绝对明关系，并向自己称臣纳贡的盟约。正月三十日，仁祖穿着蓝染衣，骑着白马，率世子及五十多名随从官员出南汉山城西门，在汉江南岸的三田渡向济尔哈朗行三跪九叩之礼，然后改换穿济尔哈朗所赐的貂裘谢恩。从此之后，拥有三千里锦绣河山的高丽成为了满清的属国，背离了原来宗主国大明……

当康林坐在耽罗镇守府盘点自己手上到底有多少筹码的时候，一艘急匆匆南下的沙船给他带来了最新的战场情报，以及一名老朋友，高丽吏曹判书兼右议政崔鸣吉的心腹幕僚李成玄！本来这厮新占济州岛，手头积压之事颇多，想把人扔在驿馆里，晾个几天再见的，但在听说对方有一桩大富贵要送给自己后，康林康大镇守改主意了，这厮让亲兵把人带到书房里等自己。而他自己，则是进入镇守府后宅洗漱更衣。李成玄此来，康林料想定是对方有求于己，而自己到时候再穿着一身松纹道袍，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于是，后者很快就在耽罗镇守府的一间书房内见到了幅明朝武官装扮的赤阳大首领，康林！只见这厮头戴乌纱官帽，身着六品武官的青色官袍，脚上蹬着一双黑漆描金官靴，言行举止之间颇具威仪，绝不似一个刚刚洗脚上岸的海寇巨渠！是以，有求于人的李幕僚立即上前一步，一揖到地，开始大礼参拜！

双方一别不过短短数月，再见之时身份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数月之前，康大首领刚刚接受大明朝廷招安，成为沿海卫所一名普通的百户军官，地盘不过区区砣矶一隅，手下兵马更是只有寥寥数百；然而数月之后，康某人已经督率大军成功占领了济州岛大部，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土皇帝，麾下更是有了数千精锐敢战之士，甚至就连拥兵万余的罗道兵使申景裕也不敢忽视他的存在，此时此刻吏曹判书崔鸣吉老大人更是希望能够获得他的帮助，在日趋激烈的朝堂政争中占据上风！是以，自己必须得要在其面前表现出足够的尊重与恭敬，方才能获得对方的好感，进而完成自家东主吩咐下来的事情。李成玄抬头望着意气风发，坐在主座上的康林康大镇守，心中不禁就是一阵感慨，然而感慨归感慨，话还是得要继续往下说！否则，大家总这么客气来客气去，何时才能进入正题！

「首领大人，在下奉吏曹判书崔公讳鸣吉之命，前来与你们接洽，商谈一桩有关你我的大买卖……」

「哦，南湖先生有何见教，不妨直言，在下洗耳恭听！」

双手虚按，示意对方坐下叙话。康林起身斥退左右，亲自为李成玄斟茶，他不清楚究竟是何事情，要劳烦

崔鸣吉的亲信幕僚千里迢迢来到济州大岛与自己商谈，于是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他可不想一直和人绕来绕去的。毕竟，自己时间有限，公务又忙，实在是没有空暇时间与人云山雾罩的打太极！

「爽快，康大首领果然爽快，真不愧是天朝上国来的人物，在下钦佩至极！其实，这次过来寻找你们，在下是奉了鄙上崔公的命令，想要与您商议一桩大买卖！此事若成，首领大人您不仅能够成功洗白身份，还能趁机获得官职名爵，若是不成，判书大人也不会让你们白忙活一场，在下听闻尔等治下缺乏人口，丽参，稻米，只要尔等能够倾力相助，五百精壮官奴婢，百斤山参，以及三千五百石稻米就算是崔公送你们的礼物。至于济州岛管辖权，这个也不是不能商量，但关键问题是你们能够帮助崔公到什么程度，要是你们能够力支持崔公在朝堂上压制其他派别的话，崔公就会上奏大王，授予您济州牧使的官职，让你们能够名正言顺的获得济州管辖权……」

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南湖先生李成玄的话语十分具有诱惑力，再加上双方在之前就有过合作！康林闻言之后很是心动，他虽然挥军拿下了济州岛一府一县，然而从根子上来说，却并不想与高丽朝廷太过撕破面皮，否则这厮早就派遣精兵强将攻取旌义县了，哪里还会容忍李真卿带着残兵败将退守该县！此时此刻听到李南湖开出的优厚条件，心中只是略略一思考，便瞬间有了主意，他要趁着这个天赐良机好好敲诈崔鸣吉崔大判书一把，用那班高丽贵族手中的资源夯实自己势力发展的基础，并打入他们之中，彻底将整个局势搅乱，让他们再也没有余力去关注己方占据的济州大岛！

「那你想让我等如何配合你们，而这桩大买卖又是什么呢？」

「出兵，挑选精锐，出兵南汉山城，去偷袭鞑虏的后路，期间若是能够侥幸斩获真奴的首级则更好，崔公那边只要有了足够的军功，就能在朝堂上力压其他派别。届时，莫说一些身外之物了，便是官职名爵他老人家也能替你们求来……」

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碗轻啜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南湖先生李成玄脸上的笑容更盛，这厮已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名叫希望的东西！看来，自己先前的游说并非无效果，眼前这个叛军头子，海寇首领已然心动，接下来自己只要再推一把，对方就有可能彻底落入自己的彀中，成为一枚棋子，一枚可以左右局势但完听命于自家恩主的棋子！届时，人家吃肉喝汤，自己怎么着也能捞到点骨头渣子尝尝味道，说不定崔鸣吉崔老大人一高兴，就会直接动用关系，给自己弄个县监，推官当当！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船上乌纱官袍，成为一名人人敬仰，惧怕的官府大人，李成玄心头就是一片火热！老实说，这厮不仅考运不佳，数次科考都不曾中式，甚至就连在崔鸣吉麾下为幕多年也是寸功未立，眼下好容易碰上一个好机会，还不得上杆子往上爬！于是，耽罗镇守府的大书房里，很快就响起了这厮越来越激昂的劝说声。

「济州牧使？南湖先生，我读书少，你可不要诓我！据我所知，贵国的牧使一职大多由进士出身的读书人担任，而军事主官判官亦是如此！难不成似我这等赳赳武夫，寸功未立，也能觊觎牧使之职？」

闻听李成玄大包大揽，给自己乱开空头支票，康林脸上原本淡淡的笑容迅速消失了！他现在虽说麾下有些兵马，也占了些地盘，看起来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是他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在封建统治者面前的分量！李成玄这厮要给自己许个县监，郡守，万户乃至别将的官职，自己或许还能相信，但这厮嘴巴一张，开口就要将正三品的牧使高位许给自己，怎能让人不怀疑这厮的诚意！说不得这厮与这厮背后的主子，高丽右议政，兼吏曹判书崔鸣吉心中就存着鸟尽弓藏，卸磨杀驴的念头，

在诓自己帮他们火中取栗后就吃干抹净，翻脸不认人！反正，到时候自己身上顶着个海寇的名声，麾下势力又在女真人的打击下死伤惨重，他崔鸣吉崔大判书要是抵死不承认，自己也拿他没辙，难不成自己还能率军去攻打高丽人的临时行在南汉山城？拜托，那可是连满清这等大势力都没拿下来的坚固山城，就凭自己手下这点力量，想都别想，不碰个头破血流，军覆没，就算是老天开眼了！最怕的是，自己将主力投放到南汉山城战场，旌义县，乃至罗道的高丽军队后伺机重夺济州岛，那样一来就是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