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忠奸之间实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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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对于夫罗去而复归，很是欢迎，既往不咎，供给粮食、甲具，非常大度。上两次公孙瓒入于冀州，冀州郡县都有投奔者，自上次袁绍在修县斩杀邹丹、大败公孙瓒后，各郡县见公孙瓒无能为也，皆服从袁绍，不敢背叛。因此袁绍这次北上，各郡县供应粮草甚勤，一路顺畅，一日可行七八十里，十余日已至冀幽边界。乌丸、鲜卑等亦来会。

乌桓领兵者乃楼烦王难楼，三十多岁，身材甚是雄壮，声如洪钟，气势不凡。

所谓三郡乌桓，实际上是四部，上谷难楼，自称楼烦王；辽西丘力居，自称乌桓王；辽东苏朴延，自称峭王；右北平乌延，自称汗鲁王。其中以丘力居为雄，威慑其余三部。丘力居曾与张纯造反，与公孙瓒结仇，幽州牧刘虞到任后，采取招抚政策，许诺通商，不禁铁器往来，丘力居遂名义投降。丘力居今年刚刚病死，临终前以其子楼班年幼，指定侄子蹋顿执政。蹋顿有勇力，多计策，三部乌桓均表示认可。但蹋顿毕竟年轻，威信未孚，控制力不如丘力居，故难楼不经蹋顿批准，便率其众赴袁绍之邀。

袁绍与难楼把酒言欢，当场表任难楼为乌桓大单于。难楼大喜，拍其胸做鼓声，对袁绍道：“有我精骑在，必破公孙瓒，袁公可放宽心。”

鲜卑亦为袁绍重利招诱，步度根和轲比能均率其众来会。此前鲜卑檀石槐北拒丁零、东却夫余、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形成一个比汉朝疆域还辽阔的大帝国。公元177年，朝廷派臧洪之父臧旻等三将率领三万余骑，讨伐鲜卑，为檀石槐所败，汉兵十死七八。幸亏檀石槐于四年后病死，不然汉朝局势大大不妙。檀石槐四十五岁死后，鲜卑迅速分崩离析。如今主要分为三部，一是盘踞太原、雁门等地的步度根，二是分散代郡、上谷等地的轲比能，三是分布辽西、右北平、渔阳塞外的素利、弥加、阙机等。

袁绍三万兵加上于夫罗、难楼、步度根、轲比能两三万骑兵，绕过涿郡，经代郡、上谷进入广阳郡时，众至十万。曹操建议：“公孙瓒在蓟县兵虽少，但城坚，仓促难下，若折损过多，难楼等胡兵必怀迟疑，且陈兵于坚城之下，殊为不智，若公孙瓒、田豫率然来救，与城中公孙范等里应外合，内外夹击，胜负实难料，不如与鲜于辅夹击王门、田楷，挟大胜之威回击广阳，如泰山压顶，谁能相挡？”

袁绍谋士许攸亦以为然，赞同曹操建议，道：“王门、田楷兵虽众，但正与鲜于辅战于平原，若挥军击其背，必破之。”许攸与逄纪都是南阳人，为袁绍元从旧将，自袁绍弱冠临朝时就已追随。袁绍对他相当信重，颔首道：“孟德、子远之计是也！”因激励胡汉将士道：“田楷勇而无谋、王门暴而无恩，皆庸碌之辈，我等大军十万，破之如沃汤泼雪！诸将士！破贼立功，岂能人后！”遂入渔阳，进至狐奴。

鲜于辅、刘和等聚集胡汉兵马三万人，自右北平向渔阳进军。王门兵仅万余，野战难胜，只得困守平谷，窘迫异常，幸有田楷、严纪率兵来救，双方于平谷城外大战。田楷、严纪皆悍勇之辈，亲自冲锋陷阵，大挫鲜于辅胡汉联军。刘虞旧部齐周战死，鲜于辅、刘和立足不住，退至无终。鲜卑族素利、弥加、阙机等虽名为刘虞复仇而来，实际上还是为了私利，见田楷难以对付，折损将士，顿生犹豫。

鲜于辅本年三十三岁，须发浓密，双眉如刀，狮鼻阔口，肩宽臂长，他奋然向素利等人道：“刘牧慈仁，君等皆受其恩惠，公孙瓒倒行逆施，袁冀州派精兵八万伐之，其败亡可指日待也。如今虽小挫于田楷，不伤大局，君等且观之，不出月余必有变。”鲜于辅虽不知袁绍已经出奇兵北上，但看出公孙瓒绷得太紧，前后皆敌，无路可退，乃是坐守成擒的下场。

刘和亦向素利等拱手道：“君等与先父有旧，公孙瓒果于杀伤塞外百姓，与君等乃生死之仇，不破公孙瓒，君等何以抚百姓、拢牧民？君等若相助破公孙瓒，乃有功于朝廷，必有重报。”刘和乃刘虞长子，本年二十八岁，志怀高远，兼资文武，曾在朝廷任侍中，天子因董卓之逼，派刘和去见刘虞，让刘虞率兵迎救天子，结果刘和被袁术扣留，袁术为曹操所败，刘和趁机逃走，到冀州又被袁绍扣留。公孙瓒杀刘虞，袁绍才把刘和放走，希望他与刘虞旧部共反公孙瓒。刘和不止深恨公孙瓒，也恨袁氏兄弟，一心想崛起幽州，再振其父基业。不过鲜于辅、齐周、鲜于银等一直轻视刘和，刘和仅掌握千余部队，仅成为名义上的首领，真正的首领乃是鲜于辅。

素利等遂道：“刘牧恩同父母，我等若不为其报仇，非人哉！”不提退兵之事。公孙瓒困锁边境，又常越境攻击，鲜卑深受其害，刘虞采取怀柔手段，确实给了鲜卑、乌桓等胡族以喘息之机，说恩同父母有些过，但确实大有恩惠。刘虞忠于汉室，当初闻韩馥、袁绍要立他为天子，坚拒之，欲奔匈奴以自绝，但他“开上谷胡市之利，通渔阳盐铁之饶”，使得鲜卑、乌桓、匈奴等壮大，开五胡崛起之滥觞，说是罪人也不为过；公孙瓒跋扈骄奢，图谋割据，擅杀大臣，可谓乱臣贼子，但他恶战乌桓，力御胡虏，“闻有警……如赴仇敌”，亦有功于华夏。孰为忠？孰为奸？亦难辨矣！

田楷仍旧勇猛如往昔，唯脸上沧桑、眼角愁容，显得他比实际年纪老了好几岁。田楷在青州与袁谭连战两年，虽然抗住了袁谭的攻势，但前期勉强支撑，后期依靠刘备、张飞，未能取得尺寸之土，在公孙瓒心目中的地位直线下降。田豫北上，田楷便归于公孙瓒。公孙瓒待得渔阳太守王门求救，才想起田楷，将他与严纲之弟严纪派来支援王门。田楷奋勇出击，击败鲜于辅，威震幽州。王门嫉妒，严纪恭贺。田楷则怀忧色，道：“鲜于辅性情坚忍，其众未溃，实不易图也。僵持下去，前线一旦有变，我等前途亦难料矣。”他在公孙瓒军中见得袁军精锐，又是沮授统领，深以为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