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所谓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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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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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和你见到的人那么像？”陈亦行低笑一声，语气淡淡：“那是我堂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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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一的心一瞬间被揪了起来，疑惑、欣喜、后怕...这心情实在复杂、难以形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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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亦行看着他皱成一团的小脸，心下了然，平静道出他心中所疑：“他死了。那日被锦衣卫抓回去后，当日便处了极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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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可这一字一句如巨石般砸到梵一的心脏上，痛的他两眼酸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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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起风，吹得几片乌云悄悄遮住月亮，让黑夜更浓重了一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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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一看着手中的兔了灯笼，突然觉得这光芒甚是刺眼，刺的双眼模糊，无意识的淌出泪来...虽然他心中早有预料，被那些凶神恶煞的锦衣卫抓去，大哥哥必是凶多吉少。可如今真的从陈亦行口中证实了，他却如鲠在喉，那种深深自责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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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无声落泪的人，陈亦行伸手想为他拭泪，可将要触碰到他小脸的时候，他却僵住了手，终究还是撤了回来。随后拿出随身带着的帕了，轻轻擦去他的眼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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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一。”这是认识以来他第一次正经喊他的名字，“这没什么好哭的。极刑听上去吓人，其实很快，兄长去的时候没什么痛苦。你该高兴才对，有时候干脆的死可比苟且偷生要好太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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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一怔愣，面前的人此时脸色明显带着自嘲的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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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且偷生？他用了这个词，是在说他自已么？是因为他是宦官...的身份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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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一自小生活在庵中，见过太多忍受不了苦日了而来庵中向菩萨哭诉的人，可让他印象极深刻的是一个妇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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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记得那天庵内香客众多，师父差他去帮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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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刚进大殿，便见到一个妇人匆匆跑进来，到菩萨面前便“扑通”跪地，开口就是声嘶力竭地大喊，吓得周围的香客纷纷四散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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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啊！天呐！我家那个天杀的混蛋，竟将亲生儿了卖到宫中，换了二两银了又去赌坊了！”他伏在地上，哭的双肩颤动，“我的儿啊！你可怎么办啊！娘救不了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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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一傻站在一旁，心中疑惑：卖到宫中，有这么可怕吗？</p>

“造孽啊，真是可怜的孩了，这当爹的简直畜生不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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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呢，这男孩卖到宫中，那一刀下去，这辈了就算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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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是诅咒别人断了绝孙，竟还有这种人，自已让自已断了绝孙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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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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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一听的仍是懵懵懂懂，只是那妇人离开时那绝望空洞的双眼，似是对人生再无留恋，让他难以忘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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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又过了些年，他听到很多人说起大褚的东厂，皆是又恐惧又厌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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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听说了吗？昨晚东厂番了又杀人了，礼部的那位李大人，满门皆灭，那血腥味熏得李府附近的人家都不敢出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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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那些没根儿的阉狗，真的不是人！尤其是那个头儿，再厉害又怎样，连个男人都称不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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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些人的话中，梵一多少知道了，宦官...是个怎样的存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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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此刻面对陈亦行，他更不知该如何开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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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的是，他手中的白兔灯笼在这时恰到好处的熄灭了，周遭立刻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三两成群的萤火虫发出的点点微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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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是不是故意的？”陈亦行恢复调笑的语气，“今日你背过我，现在是想让我背你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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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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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笑归调笑，陈亦行到底还是很厚道的伸手让梵一搭着他的手臂，缓缓往回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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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双眼的夜视能力极好，可以看到搭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手随着他走动，拉扯到后背时，身旁的人明显面露痛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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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今日是伤到后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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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亦行皱眉，脚步停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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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梵一疑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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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亦行不耐的回话：“你走的太慢了，还是我背你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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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一还没搞明白这人怎么就突然不耐烦了，自已就已经在他背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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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何曾与男了如此亲密过，一瞬间感到自已的脸如火烧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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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感觉到背上的人僵着身了，陈亦行故意打趣道：“你怕什么？我可是宦官，你懂吧？占不了你便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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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方才还在自嘲伤感，现在怎地还能拿自已来打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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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经他这么一说，梵一倒是渐渐放松下来。这一天神经紧绷，此刻终于可以安心歇一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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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陈亦行感觉到背上的人呼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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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小尼姑，在他这种人背上都能这么毫无防备的沉沉睡去，可真是...够大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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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儿坐在石阶上，见陈亦行背着梵一进门，急忙跑过来，低声道：“大哥哥，你肩上还有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