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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剑,断剑。
好高的山,逼得你只能抬头看它。
山上有什么?你不知道,只是听从耳畔的声音一点点向上爬。
荆棘丛生,挥剑,再挥剑。
最终只是鲜血淋漓的摔落山底。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来样子,你狂啸着去你吗的披荆斩棘,却只配一次又一次倒在血泊中,像一条瘸腿的狗。
你受了那么多伤,挣扎着爬起花的时间越来越长,你累了,快抬不起头,可一直有个声音在你耳边叫喊,逼迫着你向前!向前!向前。
低头吧,低了头,就不用向前了,可以躺下,不再站起,躺得平平的。
可以低头吗?可以低头吗?可以低头吗?
不低!
不低!
不低。
不低
不
低
原来自己,不过如此。
姜凡从梦中惊醒,浑身已被汗湿透,下意识摸向身边,冰凉熟悉的残灯剑柄。从齐白鱼处回来后,他一直倚剑而睡。
他每日练剑极为刻苦,累得倒头就睡,多日无梦。
扶额喘气,对于刚才的梦境,不知道算紧张还是恐惧,下床,扶剑出门,想到院里练剑。
天蒙蒙亮,万物静谧,梅树下已有人打坐在地,姜凡定睛细看,狂澜生,走到他身边,盘腿坐好。
“做噩梦了?”
“嗯。”姜凡点点头,“你呢?”
“鸡叫了,太吵。”狂澜生笑笑,指指自己的耳朵,短短数天,他已经长出一头齐肩长发,不好扎起,随意披散,脸上疤痕也悉数愈合,相貌虽平平,但气质温良,眉宇间有股沧桑气,虽为武者,亦像儒生。姜凡看他,莫名羡慕。
无言打坐,姜凡一直回想着噩梦里自己那张面无表情的麻木脸庞,小动作不断,难以沉静,狂澜生有所察觉,叹气开口,“比武将即,不能自乱阵脚,我教你几个心法口诀,可以安定心神。”
姜凡大喜,连忙拜倒谢过,“多谢先生赐教!”
狂澜生默默闭眼,眼皮下的双瞳已成晶蓝,“这是五行诀中的水字诀心法,记好了。”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姜凡跟着念过一遍,忍不住发问,“这不是《道德经》吗?”
“重要的不是念什么,而是怎么去念。”狂澜生又念了一遍,姜凡这才注意到语调极为奇怪,像是低声吟唱,听不清具体的言语,闭眼细听,只觉着古老,自然,像是在模仿天地万物。姜凡默默跟着发声,打坐间内力从五脏四肢中缓缓滋生渗出,在经脉中汇集,涓流成河,渐渐奔涌向前,沿着经脉在周身运转,浑身上下生出些暖意,极为舒适。
起了微微鼾声。
狂澜生不再开口,起身睁眼,姜凡已经睡着,双唇一开一合,仍在细声默念。
五行诀是妖的功法,人的不能沟通天地灵气,只是让你做一场美梦,至少,可以有应战的信心。
狂澜生叹口气,慢走回屋。
寂一燃生诀,由齐白鱼所创,是以寿命为代价,压迫全身器官,强行撑开经脉,生出内力。
这功法对人体有害,姜凡生出内劲后便不再用,此刻他默念水字诀心法,沟通天地,寂一燃生诀竟在体内自行运转起来,浑身的器官不断收紧,压迫滋生出内力来。随着他细声吟唱出的水字诀越来越接近狂澜生,浑身的脏器渐渐松弛下来,跟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收紧又放松。
一开一合间,有一缕天地灵气入体,化作内力,如一滴水堕入河川,沿着经脉奔涌向前。
第一滴水。
宫城午门,三面城台相连,环抱广场,已有一两百人在此等候多时。
何壮壮打着哈欠缩手小跑过来,广场开阔,风大,他身子单薄,跑入人群,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周围人皆避他,尽量离得远些,却有一人大笑上前,“何兄,先前我在醉香楼设宴请诸位同窗吃酒,你怎么不来。”
“你一个考上的为什么要请没考上的吃饭,有毛病,我才不去。啊湫!”
来人是松江府知府公子祝江,何壮壮和他并肩站到一起。松江府知府祝同生是武将出身,竹林党东宫谁的面子都不给。祝江出身显贵,性格爽朗,出手阔绰,又考过了会试,按理前途不可限量,周围人该争相巴结,但因其父立场缘故,两边不沾,两边不得势,仕途估计也就那样,所以他来京一月有余,交下的真心朋友却只有何壮壮薛涟二人。
薛涟是商贾世家出身,不得科举,何壮壮则是先辈中曾有人参与造反,如此黑历史,考得再好怕也不会被重用,三人都住在知远院,自嘲前路遥远,不如原地躺平,逍遥自在。
俩人并肩瞧那中门,想象自己从门中走出的场景。
午门共有“三明五暗”数道门洞供人行走,正面的三道门中,只有皇帝可以从中门进出,唯二的特例,一是大婚时的皇后可以进一次。二,就是这殿试中考中状元,榜眼,探花的三人可以从此门走出一次。
何等的春风得意。
可惜现在俩人站在风中,瑟瑟发抖,等着时辰,由太监来将自己带入保和殿内,须得先祭过孔孟等大家,再行过各类礼节,颁发完策题,才可开考,直到日暮。
“往届都是由展先生监考,今年的主考官,应该是苏先生。”祝江叹气开口,“听说往届展先生遇到自己喜欢的文生,会假意责难,持笔敲打这人的额头,留下墨痕,等众人考完出宫,早有车马候在宫外,专请额有墨痕的人上车,再从小路绕一圈回来到琴音小筑酒宴一聚。一甲三人,皆出自此宴,不知道苏先生会不会对一些贤才高看一眼。”眨巴眨巴眼,“你,我。”
何壮壮不屑摇头,“背靠大树好乘凉,往年这儿站着的大多数人都会是东宫门下,如今竹林党得势,这里的大多数人又会成为竹林党人。随波逐流,自以为看清形势,哼,不过是墙头的草芥。”
“听何兄的意思,何兄这是要学那莲花,不肯与世俗同流合污?”
“我,天生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竹林党人,在这泱泱池塘里,苏先生肯定第一眼就看见我这朵白莲花。”
“哈哈哈哈哈!”俩人大笑出声,引来周围人的注目,并不在意。
日上竿头,快到正午时分。
国子监听涛石下,来看热闹的人聚集极多,未在科举中第的监生们,论剑会结束无所事事还未散去的三教九流,京城里的江湖名士,有头有脸的东宫走狗。
姜凡到的很早,静静在一处立着,在脑海中不断出剑,醒来后,他发觉自己经脉中的内力前所未有的庞大,这给了他无比的信心,洗了个澡,极为清爽,他已是最佳状态。
驸马府中只来了何春夏,王娟儿两人,何春夏瞥见他的神态,领着王娟儿打个招呼便站到一边,不多打扰。
姜凡有些失落,叶先生和十四先生都没来,狂澜生,他也不来么。
不过一会,莫青衫皱着脸也来了,也不和姜凡打招呼,径直走到两位姑娘身边,何春夏留意到她脸色极差,关切询问,“是不是墨玉山庄吃住不好,你回来嘛,大家原样一起住。”
莫青衫并不接话,只摇摇头,心事重重。王娟儿极为敏锐,察觉出莫青衫情绪变化,只是王娟儿今日心思全铺在姜凡身上,无暇顾及,便不多问。
“姜辉,是你的父亲吧?”一位光头中年男子凑近,来京城后,姜凡还是第一次在别人口中听见自己父亲的名字,有些恍神,看打扮干练简朴,猜想是福王府的下人,皱眉,露了敌意,“你是?”
“你长得和他有些像,我叫孙如虎,也是御用监的工匠。”孙如虎叹口气,“你父亲不善交际人情,在御用监的人缘并不算好,出这样的脏事,得罪小福王,也没什么人敢去悼念。你父亲帮过我些忙,我知道他的人品,断然不会做偷盗之事,可我在御用监没什么地位,不用还人情也是好事,就懒得多管闲事去追究。小福王和你比剑的消息在京城闹得很大,我也是听见热闹”
“那你今天来,到底是想干什么?落井下石?那便不要再说了。”姜凡强压住火气打断他说话。
孙如虎连忙摇头,“不是不是,你父亲帮过我些忙,我今天来看你死不死,如果你死了,这人情我就不用还了。”
“滚。”姜凡气得发昏,手扶在剑柄上,孙如虎感受到杀气,一溜烟跑远了,过了会见姜凡没追,又跑回来混进人群中。
一个大光头极为突兀,姜凡总能留意到他,索性闭了眼,默念几句,却再无凌晨时的奇效。他心里躁动不安,想到父亲死后无人悼念,连葬在那里都不得而知,更是恼火,余丹凤久不出现,还不知要等到何时,自己该来晚些,越想越懊恼。
另一边莫青衫被何春夏问的烦了,赌气开口,“明日圣上邀我去宫里赏桃花,我不愿去,要么,你代替我去好了。”
何春夏皱眉想想,“这也难怪,我怎能代你呢。那我明日去宫城门口等你,你别对圣上不高兴,多说些恭维话,到时候说身上的伤还没好,身体不适早早出来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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