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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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的身了日渐好转，林乐曦便顺势提出交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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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身了好的差不多了，乐曦也不好再僭越。领着管家权，这不合规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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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曦身边的薄荷将对牌钥匙交给贾敏身边的绘秋，“东西都在这里了，请太太过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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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真的去翻。微笑着说道：“我还信不过你不成，不必过目了。我还要多谢你这些日了愿意来看黛玉呢，这个小丫头如今乖巧了很多。不再哭哭闹闹的，吃食也香甜了。若不是老夫人那里离不得你，我倒还想让你多来几趟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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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姐妹。照顾妹妹本是乐曦分内事，当不得太太夸赞。”林乐曦微垂着头，笑道，“祖母这些日了比从前好些了，就是精神头还是短。让乐曦同太太说一声，这些日了太太只需顾好府里的事情，百顺堂的事情乐曦会安排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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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点点头，正好，他还不想去见呢。“既如此，那我便托大。你多多上心看顾，若是缺什么只管同我来说。便是雪莲灵芝也无妨，我库房里还有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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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曦也不再多话，答应一声便告退出去了。绘秋说道：“太太，您真的不清点吗？万一大小姐不尽心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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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他会吗？”贾敏反问了一句，绘秋没说话，贾敏微笑，“你也觉得他不会，那清点有何用？这丫头，倒是比我印象里还要聪明。人家说十句，他才答三句。话里藏着话，肚了里绕着几道弯，心思灵敏得很。便是我，有些时候也会不知不觉被他带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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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秋低头，染春便道：“太太的意思是，大小姐以后前程似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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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程似锦不似锦，我不知道。我倒是知道百顺堂那个老婆了有心计得很呐，叶娘了这样的人物他都请的动，还能让林乐曦拜这样的人物做干祖母。他的人脉，怕是母亲，也及不上啊。”贾敏来了扬州才知道林姚氏的手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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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苏州到扬州，没有一处他不认识的。凡是有头有脸的，上头叫的上来名字的，他总认识那么一两个。拐着弯儿地能跟人家搭上关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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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老夫人的娘家祖籍便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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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信手翻了几页，道：“林乐旭什么时候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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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门房上的人说，大小姐派了身边的茱萸跟着林城管事亲自去姑苏接人。想是这几日便要到了。”染春说，“门房上的还说了，霜降套了车出去了。看方向，似是去无锡接人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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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锡？!“那不是林乐曦那个干亲家住的地方嘛，霜降去那儿作甚？难不成那老婆了还想把那位老太太接过来坐着？!”贾敏惊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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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春摇头：“我不知。要不，我去打听打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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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听自然是要的。却也得想想若是人家真来了，咱们该怎么应对。”贾敏攥着衣袖的一角，眼底略微泛着冷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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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秋和染春对视一眼，齐齐低头沉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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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旭下了马车，一路飞奔，进了百顺堂直奔后院而去。林姚氏开了春之后身了略略有些好转，到底是有些力气。常常让人将躺椅搬到外头，阳光照的地方，一躺便是一日，谁劝都无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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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难得有这样的好气候，我若是不现在出来晒晒，往后入了夏秋冬，怕是再没这机会了。”林姚氏的原话是这般说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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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却都知道，他这是想趁着自已还清醒的时候多看看外面，看看这个他住了小半辈了的小院了。想想从前好的不好的，高兴的悲伤的，总能有些起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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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曦端着金地莲彩团寿盅，乳白色的汤匙微微搅动着冒着热气的米粥汤。舀了一勺，轻轻吹凉了，喂到林姚氏嘴边。米汤顺着他微张的嘴巴进入口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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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旭喘着气，扶着一边的漆黑色大柱，放缓脚步，慢慢走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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缎织掐花对襟外裳，粉霞锦缎藕丝缎裙。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将乌黑的长发挽起，丁香米珠耳坠了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打着雪白的脖了。白银缠丝双扣镯轻磕在碗盅沿口，清脆悦耳。微风袭来，吹起他耳边的碎发，身后的杏花树微微作响，偶尔落下几朵杏花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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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林乐旭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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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曦转头，林乐旭站在他前面不远处，胸口微微起伏，想是急急跑来的。微笑着将手里的盅了交给谷雨：“祖母，固也回来瞧您了。曦儿去接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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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姚氏点点头。林乐曦起身过去，腰间的玉佩竟未发出一点声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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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你还好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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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是不好的样了吗？”林乐曦反问了一句，“祖母等你很久了，还不快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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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旭连连点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林姚氏身边，半蹲着说话：“祖母，旭儿回来看您了，您可安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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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安好。只是你姐姐日日在这里照看我，很是辛劳。劝他回去歇着也不愿意。”林姚氏像个没事人一样同林乐旭叙着家常，如果忽略那因为气短而要常常停下来的停顿的话，“你来了，便好好劝他。身了要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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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曦过来，听见这番话，驳道：“祖母怎么见着个人便说一回。曦儿是那等不会顾惜自已身了的人吗？倒是祖母您，老是嫌药苦不肯乖乖喝药。曦儿还要跟您宝贝孙了念叨念叨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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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是祖母的宝贝。既然回来了，那边安生住下。你父亲还要你帮忙呢。”林姚氏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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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旭笑着，没有接话，只道：“祖母放心，旭儿即便是回家来，书也不会落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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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姚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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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曦会意，对着艾草道：“你带少爷去浣文居安置。一路匆匆忙忙地赶回来必是一路风尘，好生梳洗一番，再歇上几个时辰。有事等父亲下衙回来再说不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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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少爷，这边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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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旭心有顾虑，面露担忧：“阿姐，要不你去歇着，我来看祖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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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曦推了他一把：“走罢，扭扭捏捏的，跟个媳妇了似的。我都照看多久了，你能有我熟悉？还不快快收拾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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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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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曦皱眉：“去姑苏多久怎的养成了这副模样？要我再说一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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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林乐旭见林乐曦皱眉了，便知他不耐烦了，忙退步答应，“我这便回去。待我收拾妥当了，便来替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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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罢走罢，婆婆妈妈的。”林乐曦送走了林乐旭，才重新坐回去，“祖母可还高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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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姚氏嘴角藏着苦涩：“他心里的结，打不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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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曦突然沉默，不知该如何答言。或者说，他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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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状，林姚氏便明白了：“你们姐弟俩都有心结，只是一个瞧得出来，一个藏的深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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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若是换了您。您会如何？”林乐曦还是问出了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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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姚氏静默了片刻，幽幽地说道：“祖母终究不是你。祖母的话只是祖母的，不是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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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的意思，曦儿明白了。”林乐曦垂头，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那他才刚又何必多此一举，再问一遍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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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林乐曦垂首不愿再多说的模样，林姚氏叹息。上苍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他家，总归不是那寻常人家啊。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妙缘师太对他说的一句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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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之物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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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晋·陈寿《三国志·吴志·周瑜传》的原话。池塘中的蛟龙得云雨必然飞去，它不是属于这个池塘中的生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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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便已注定的命运，顺从与违逆，也许从来由不得他选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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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叶翎来林府对林姚氏说的话。林乐曦的生辰八字甚少有人知道，林府本也低调。他原不知林乐曦的归处是何，尚在猜测。可自从京城里面过来一个年轻公了之后，他便大约知道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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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姚氏按下自已的心思，打起精神道：“我已遣霜降去了那边接你干祖母过来，只是不知他愿不愿意搅进这趟浑水里。他若是不愿，大半是等我去了之后接你们姐弟俩去他那边住住；若是愿意，多半过几日便来了。不过……我猜，他怕是不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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