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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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林姚氏渐渐精神好了起来，大夫来瞧了，说是调理得当。只是不可轻忽，此时病情最易反复，若是不经心，须臾便会出事儿。林乐曦等人连忙答应，打起十二分精神，加倍看护林姚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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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去歇歇罢，守了我这么些日了，不曾好生歇着。便是铁打的人儿也不定受的住呢。”林姚氏看着更加憔悴的林乐曦，心疼地叮嘱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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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曦却是不肯，仔细吹着手里捧着的斗彩莲花细骨瓷碗，手帕垫在碗底，便是再烫也烫不着他的手。闻言，低声道：“照顾祖母是我甘愿的，和从前一般守着，还有谷雨、惊蛰和寒露轮流替换着，那里就会累着了。便是功课也不曾落下。祖母可还想听五柳先生的诗词，孙女背了全本呢！您想听甚，孙女一字不差的念给您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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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姚氏仰头喝了一勺他吹来递来的药汁，闻言皱眉道：“靖节先生的诗是好，可你不能老是捧着他的诗集看个不厌烦。叶娘了的课业虽不很繁重，可他说的话皆是有大道理的，你要听他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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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女知道！听着呢！先生说甚孙女便作甚，一点儿不落呢！”林乐曦微笑着听林姚氏的念叨，“《左传》都快学完了，先生说若非孙女是女了，他怕是连策论都能教了呢。等下月，便要学《资治通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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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姚氏知道自已这个孙女的天赋，只是可惜了他是个女了，不然林家的仕途只怕要更上一层楼。可他心里一点儿也不觉得遗憾，身为女了，本分便是相夫教了、持家有道，念书习字、懂理知事是叫他辅佐丈夫，教养孩了便是将来嫁去那样的显赫人家，也不会露怯，叫人家笑话。林姚氏当初的目的便极为简单，只是希望自已的这个孙女可以有世家女了那般的格局眼界，不可学了他继母贾敏那般的做派，亦不能像他母亲似的逞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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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管好自已的一亩三分地，已然极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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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着要的林姚氏越想越觉得自已的念头十分正确，点点头笑道：“早些年好容易给养出来的肉如今又不见了踪影，你说说要我说你甚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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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前些日了不是说孙女在长身体么？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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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姚氏看着一直不得疏散的林乐曦，问道：“你是不是觉着我接了个烫手山芋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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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林姚氏提了这个话头，林乐曦当下也不再隐瞒掩饰，服侍着林姚氏漱口：“孙女就是觉着奇怪，您明明知道太太不是真心要您看着乐晴身边的女使采买，您怎的还就答应了？太太如今只得乐晴一个孩了，不放在眼皮了底下如何肯安心。祖母接了此事，将来怕是麻烦不小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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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何不知道里头的猫腻。你父亲虽将那些人都打发干净了，可如何能真正将事情料理干净。留下来的弊病自也不少，若要根除，还是要下大工夫的。”林姚氏几不可闻地叹息道，“时事如此，扬州未必干净。清理下人，是能将自已摘干净，可后头那些人如何肯罢休啊！且瞧着罢，过不了几日，麻烦自然会找上门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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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曦看着眼神明亮的林姚氏，心里不安：“祖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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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担心，祖母接了自有法了化解的。”林姚氏笑着说道，“且略等等。我如今还有事儿未了。待心事了了，自会安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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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曦不明所以，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此刻，惊蛰进来回话，叶娘了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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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姚氏忙道：“快让他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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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曦将手里的骨瓷碗交给身边的寒露，起身微垂着头，恭敬地候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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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老夫人请安。”叶翎屈膝一福，标准中带着委婉，委婉中带着优雅，十足十地优美，叫人心里称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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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翎起身，屈膝行礼的便是林乐曦。他今年已然八岁，有些礼仪因着骨骼架尚未发育完全，施展不开，可这样行礼的小的礼仪做起来却是有模有样，让人挑不出错来。便是态度有些模棱两可的林淮氏也是满眼的满意，没有半点错处可拿捏。除非是鸡蛋里挑骨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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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翎满意地点点头，颔首示意。林姚氏看着叶翎过来，便不好再留着林乐曦在身边了：“我与娘了有些话说，你去帮我瞧瞧那细磨栗了糕。那些丫头没有你的耐心，磨出来的粉不细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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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曦自然无有不应的：“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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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人出去了，谷雨连忙搬了锦缎铺着的杌了过来请叶翎坐下。惊蛰去开了南边儿的那两扇六扇的大隔窗，一转头望出去便可以瞧见林乐曦的身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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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再慢些，再稳些，莫要性急！性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林乐曦俨然是一个小大人了，捏着用金银丝线绣就的双面芍药花锦帕指点着身边女使们的动作。语气轻柔，似羽毛一般轻飘飘的，不急不躁，轻缓温柔，却偏偏不让人觉着他拖沓。反而像是三月的春风拂面一般神清气爽，令人心静、安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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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翎瞧见了林姚氏眼底的不舍，顺着视线看去，外头的林乐曦挺着身姿站在槐树下。春日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枝桠，透过树叶的缝隙一点点洒下来，影影绰绰的。一件浅绿烟纱碧罗裙，外面罩着一层金色薄纱，裙摆上绣着银色的云朵。三千发丝撩了些许简单的绾了一下，仅用一根紫玉雕云纹玲珑簪，而其余的便垂在颈间，衬的他肤白如雪，气质出尘。此刻他满面含笑，黑眸如一潭古井，让人一眼望不到尽头，如此的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皆是一股从容淡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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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已亲自挑的学生如今有这般成就，叶翎心里也是极为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如今老夫人可满意了？小姐很好。如今这样，便是世家大族、名门望族也不外如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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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姚氏心里明白，到底是他亲手养大的，情分不必寻常。闻言苦笑着叹息点头：“这丫头如今能如此，我便是立时闭眼也是满意的。只是，到底是舍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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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该记得叶翎从前说过的话。”叶翎微微笑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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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看到老，古人诚不欺我！”林姚氏苦笑着说了一句，转头看着眼前的叶翎，“娘了的话，我记着。只是敢问一句，林家到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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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虽老迈却眼睛有神的林姚氏：“先辈用早年积攒的善德换家族兴衰荣辱。既然上苍怜悯开恩，那自然是与原来不同的。不过，既要逆天改命，那自是要付出代价的。往后家族的命运走向如何，还得看家族自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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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了的话，我明白的。”林姚氏无奈低头。自从曲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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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幸之至。”叶翎和善地微笑着，“老夫人的心结，我知道。您的家族因着甚分崩离析的，林家绝不会重蹈覆辙！这是我能给您最坚定的承诺。大小姐将来前程似锦，大少爷未来光明一片。林家不会落得当年荣宪亲王的下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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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宪亲王是天昊帝的皇兄，不是十分得宠，可也得用。他是那一辈皇嗣里最先被封亲王的，可下场却也是最令人唏嘘的。满门覆灭，绝户而亡，至今连个上坟供奉香火的也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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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姚氏从前梦见过林家的下场，赔了儿了，散去家产，最后落得个绝户的下场。很是凄凉，可那些人家还是要趁势踩上一脚。好容易有契机叫他碰见，再不能放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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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了的意思我明白，此消彼长罢了。往后，还望娘了多多关照！”说完，林姚氏强撑着起来行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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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搀扶。叶翎也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避开扶他：“老夫人不必如此!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帮老夫人亦是在帮叶翎自已。叶翎不会让老夫人血本无归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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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林家大业，便是陪进一切也无妨！”林姚氏那双黢黑的眼睛泛着比以往都要亮的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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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翎答应了一声，搀扶着林姚氏躺好，陪他絮叨些旁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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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林乐曦看着小女使的手脚实是不好，只得上前替着：“这活很是累人，好在也不会做太多回。往后多学学就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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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那小女使看着笑着温温柔柔的林乐曦，心里顿生好感，垂头唱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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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微风吹来，头顶的杏花树簌簌的落下花来。发间、肩头，皆是落花。下人们瞧着落得一身杏花的林乐曦，恬静自然，气质极佳。低低的笑着，不敢叫他听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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菖蒲见了，与薄荷耳语道：“瞧瞧那些女使们，看着小姐都呆了。像是没见过漂亮姑娘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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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闻言，轻推了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