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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南行宫中,颢帝与众方丈、住持刚结束祭天礼,自苍呈峰上下来回了行宫。禁卫统领张皇跑来,跪地大吼道:“启禀圣上!朝名寺走水!湘王殿下伤重昏迷,公主被困火场!”
颢帝正要登上长阶,听闻此噩耗身子一仰,险些打上头滚落下来。幸好刘总管慌忙扶住了他的腰身,架着他的胳膊冲禁卫统领跺脚喊道:“还不派人去救!”
“都去……都……都去……”颢帝嘴唇颤抖着挥了挥胳膊。禁卫统领忙调度禁卫军们前去救援。众僧人大眼瞪小眼,朝名寺住持哆哆嗦嗦地小声询问着,确信没听错后,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颢帝只觉气血上涌直冲头顶,抬起脚却再也登不上长阶,便攥着刘总管的手缓缓坐了下来。众僧人连忙跪地静候,任朝名寺住持躺在地上,无人敢吭声。他小口急喘着,咽喉里骤然泛起一股血腥味,惹得他止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刘总管拿了帕子替他擦拭着嘴角,打开一看,发觉上头染了血滴,登时脸色煞白,手指僵硬几乎攥不住帕子。
颢帝一把握紧了他的手,慢慢回过头去,看向不远处的覃王。只见他依旧站着,在匍匐了一地的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脸上失了血色,眼里满是惶恐,直至他身侧的随从拉了拉他的裤脚,才回过神来,迅速跪下,趴在地上把头埋了下去。
“昭懿,命大,无事。”颢帝收回视线,哑着嗓子低声道。
朝名寺中乱作一团,僧人们终于不再只是做样子,不断往火场里泼着水,虽然已是杯水车薪。须臾,只见一枚“火球”打里头滚了出来,几个僧人慌忙用衣服跟扫帚拍打着他身上的火苗。忙活半天才看出来此人怀里还抱着另一个人,除却衣衫被烧得破破烂烂的,面容并无大碍,俨然是昭懿公主。
“醒醒,醒醒!”顾临泩气喘吁吁地用衣袖擦拭着她的面颊,青黑的手指蹭在她的面颊上,划出一道道黑灰。
钟离莜好似睡着了,恬静地阖着眼,单薄的身体仿佛没有重量,轻飘飘地躺在他的臂弯里。任他用面颊抵着额头,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回应。
顾临泩无措地抱紧了她,把她贴在自己胸口上一次次试探着鼻息。他的心里尚未生出悲伤,或者说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觉得五脏六腑被蚕食筑空,眼前的一切如此得不真实。不久前还有说有笑,明艳跋扈的公主殿下,怎么就那般孤零零地躺在大火中了呢?定是他被打入了地狱,循环往复地以各种方式失去她,无论怎么做都救不得她,万象诸佛、魑魅阎罗都在看他的笑话,看他如何徒劳的挣扎。
他是有预感的,猜出朝名寺里可能要生出事端。所以他试探过许多次,确信朝名寺与南行宫之间的路程不过半个时辰,便放下心来专注对付覃王和颢帝的眼线。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一个不得宠的皇子,一个与朝堂无关的公主,竟能引来贼人痛下杀手。还是在寺庙里,在百千僧人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地放了这一场大火。而这些僧人天天将慈悲为怀挂在嘴上,如今却任由那大火烧尽苍穹,无人去救。
这便是他狂妄自大的代价吗?顾临泩失神地抱着钟离莜,嗫嚅道:“郗丰的桃花开了……我在树下埋了一坛酒……”
……
“微臣顾临泩,见过晋王殿下。”男子柔和地笑着,向她微微拱手。
钟离莜……不,此时她是钟离筱,正要登上马车,忽然被这位“不速之客”拦住了去路,诧异地打量了他一阵,只觉眼前人目如朗星,清清爽爽地站在那里,似是一枚干净的玉石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在战场上被磨砺成了一柄利刃的晋王,此时竟凭白找回了几分女子的羞涩,略显拘谨地微笑着颔首道:“嗯,你好。”
他们很快便熟识了起来。顾临泩与五皇子邗王交好,与萧怀风的关系也不差。为人亲和,琴棋书画皆为上等,在朝中舆情甚好,与许多大臣都说得上话。这样的人,很容易令她放下戒备,久而久之,可聊的话也多了起来。
“臣是郗丰人。郗丰地处偏僻,没什么特别的。但有十里竹林,常引文人墨客驻足。”顾临泩与她在河边游荡,途径一庄户人家,随手折下一枝出墙的桃枝,放在手里把玩着:“我在竹林深处买了套宅子,不算大,也就四间屋子,一间作伙房,两间放书,最大的那个刚好够两个人住。”
“怎么,打算把你未来的夫人藏进去?”钟离筱笑笑,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只觉得有朝一日若能过上如此平静的生活,也算神仙眷侣了。
“嗯……是这么想的。”顾临泩笑笑,将那桃枝递给了他:“悄悄告诉殿下。我在院里磨盘附近藏了坛好酒,是义父生前酿好的。可拿来当合卺酒。若夫人实在嫌弃,就卖掉换银两,添些首饰作聘礼。”
钟离筱一怔,局促地扭过头去嘀咕道:“挺好的……不过你对着我说干嘛!”
那桃枝上缀着点点花苞,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晃着,似是在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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