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特里托湖畔的少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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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雅典低矮的平顶建筑群顶铺了一层淡金色的光。和绝大多数现代都市不一样，这座古老的城邦属于现代的基因很少，历史在它的躯体之上留下了太多未曾完全风化的故事。</p>

以至于当你俯瞰它时，会弄错时空的经纬度。</p>

对于看腻了高楼大厦的参观者来说，在古城窄巷的历史迷宫中，在笼罩于各式建筑表面的耀眼光影中，雅典的美真实存在。但对于身处其中的人们而言，这种“古老“不全然是值得凭吊的历史遗迹，有些是伤疤，甚至是顽疾。</p>

比如亚里士多德街的红灯区。</p>

这条以伟大哲学家、科学家、教育家亚里士多德命名的古老街道，如今不仅是一条红灯区，还是通向雅典平民窟的入口。</p>

对于绝大多数华夏人而言，“贫民窟“是一个相对陌生的地方，但对于其他地球人而言，尤其是第三世界的人们而言，“贫民窟“绝对是一个无法消解，又不能回避的词汇。</p>

贫穷的非洲自不必多说，整个非洲几乎就是一个大号的贫民窟，其次就是欠发达的南美和南亚次大陆，全球最大的几个贫民窟都在这三块大陆之上，比如人口百万级别的肯尼亚基贝拉，莫西哥城店曲达德内扎和天竺孟买达拉维，都是全球知名的贫民窟。</p>

贫民窟也并非第三世界的专有产物，发达国家一样存在，比如法兰西的加莱丛林和日夲釜崎，灯塔之国就更不要说了，贫富差距之大超乎想象，大大小小的贫民不计其数，是天堂与地狱只有一街之隔的地方。</p>

在天堂的富人区，人均绅士淑女，各个谈吐优雅，就连草坪修剪的不漂亮都是罪过；但在地狱的贫民窟，黑人们腰间插着枪说着rap招摇过市、一言不合就会发生枪战，你得小心随时可能出现的流弹会不会把你击毙。</p>

帕塔尼对贫民窟就不陌生，全球历史最悠久的贫民窟——达拉维就在她的家乡孟买。一部非常有名的印度电影《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就在那里取景。这部名声大噪的电影将达拉维美化成了观光景点，引得无数国外游客趋之若鹜，甚至还产生了旅游产业链，但帕塔尼作为警察自然对这种现象深恶痛绝。</p>

在她看来达拉维就是天竺最大的黑帮——“D公司“的国中之国，天竺D公司不仅控制着达拉维的地下黑色交易，人口、毒品、军火和技术女工，还通过水和电向住在达拉维的一百多万贫民征税，在达拉维警察说的话不管用，D公司总裁易卜拉辛说的话才是律法。</p>

帕塔尼之所以对“黑死病“穷追不舍，就是因为她知道黑死病和D公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她的父亲曾经是孟买警察局局长，因为追查她的妹妹宝莱坞女星帕杜科妮失踪一案，被强制退休，退休之后她的父亲依旧没有放弃继续调查，终于查到了妹妹的失踪与幕后控制宝莱坞的D公司有关，但查到这里的结果就是她的父亲于五年前莫名其妙的“被自杀”了。</p>

而他父亲在死之前早有预感，提前把她弄到国际刑警组织当调查员，并留下了一本调查日志，线索直指D公司和蓬莱岛。如今蓬莱岛已经被一把火烧成了白地，这让帕塔尼追查自己妹妹下落的所有的线索都已经中断。</p>

因此蓬莱岛的被毁，于帕塔尼来说并不是件好事，不仅让她丢掉了追查妹妹消息的线索，还导致了她的拍档萨尔曼和好几个同事的牺牲。</p>

最让帕塔尼不能接受的是国际刑警组织鉴于黑死病的危险程度过高，暂时终止了对黑死病的调查。这让帕塔尼极度不满，找了她的上司申诉了无数次，都没有能改变上司的决定，为此帕塔尼颓废了很久，甚至有考虑退出国际刑警组织，自己展开追查。</p>

就在她犹豫不定的时候，国际刑警组织忽然又重启了对黑死病的调查，更叫帕塔尼诧异的是，一直以来不怎么配合他们工作的欧罗巴警察联署也忽然间热情了起来，提供了不少有关黑死病的信息。</p>

黑死病本就是起源于欧罗巴的地下组织，欧罗巴联署对黑死病的了解自然比国际刑警组织要多。交换过情报帕塔尼这才知道“D公司“和“蓬莱岛”只是黑死病的冰山一角，这个并不为世人所知道的地下组织历史悠久，是当之无愧的地下世界统治者。</p>

而她父亲调查日志里出现过的人物——尼布甲尼撒，并非传说，是真实存在的全球地下世界无冕之王。</p>

更叫帕塔尼绝望的是她这才搞清楚“黑死病“是一个天选者组织，制造“巴黎恐袭“的小丑西斯就是黑死病的成员。</p>

越是了解，帕塔尼就越是恐惧，也让帕塔尼对成为“天选者“充满了渴望。然而想要成为天选者何其之难，几乎所有国家都将“乌洛波洛斯“划成了战略物资，只有黑死病的黑市中有少量“乌洛波洛斯“售卖，十亿美金的拍卖价格是帕塔尼想都不敢想的天价。</p>

帕塔尼又想起了在蓬莱岛遇到的那个名叫林之诺的不可思议的男子，当时她为他无敌的中华功夫感到震惊，现在想来，也许他就是一个真正的天选者。</p>

“帕塔尼小姐，您在想什么？如同古希腊的塑像那般入神？“</p>

帕塔尼的耳边响起了欧罗巴警察联署负责人皮埃尔的声音，帕塔尼将视线从窗前的亚里士多德街移开，扭头对一头棕色卷发的法兰西人皮埃尔微笑了一下说道：“在想如何成为像您这样的天选者。“</p>

皮埃尔笑了笑说道：“哦！其实不是没有机会.......“说到一半皮埃尔停了下来，卖了个关子。</p>

帕塔尼将视线投在了皮埃尔的手腕上，看了眼那枚银光闪闪的江诗丹顿，有些羡慕的说道：“我可拿不出十亿美金来参与竞价。“</p>

皮埃尔摇了摇头，“不，不需要钱，更何况对于您无价的美貌来说，区区十亿也算不得什么。“</p>

帕塔尼自动忽略了皮埃尔日常的恭维，有些诧异的问：“不需要钱？“</p>

皮埃尔背着手，点了点头，一副老牌贵族的模样，装腔作势的说：“是的。“</p>

帕塔尼用天竺人特有的节奏摇晃着脑袋，“别开玩笑了，那怎么可能？“</p>

皮埃尔冲帕塔尼眨了眨眼，低声说：“如果您愿意和我共进晚餐，那我也非常愿意为您提供一个可靠的消息。“</p>

皮埃尔在巴黎的国际刑警总部初见帕塔尼就一见钟情，他现在还记得那天会议室的阳光灿烂，尽管帕塔尼只是穿了件烂大街的M65野战风衣，却难掩一种特别的俏丽，那是一种属于天竺高种姓的婆罗门和刹帝利女人特有的美。</p>

这种美是揉杂了东方和西方人特点的美。</p>

一般来说白人虽然眼大鼻梁挺，但皮肤很差，容易显老；亚洲人则五官扁平，绝大多数人需要靠整容来让五官立体，但北天竺的高种姓女性天然结合了两者的优点，皮肤细腻有光泽，同时五官也很立体，可惜婆罗门和刹帝利的人口比例在天竺算不上多，因此天竺美女也很稀缺，但只要是美女都很惊艳。</p>

好比帕塔尼和她失踪的妹妹帕杜科妮，就属于典型的天竺极品美人。</p>

西方人对于这种有着浓浓异域风情又符合自身审美的美人完全没有抵抗力，因此也算是见多识广的皮埃尔第一眼就沦陷于帕塔尼难以置信的美貌，向拿破仑七世申请了成为欧罗巴警察联署与国际刑警合作的负责人。</p>

帕塔尼当然清楚皮埃尔对自己有好感，不过她一直心系黑死病，对谈恋爱并没有兴趣，所以也对皮埃尔这个法兰西旧贵族不冷不热，拒绝了他好几次共进晚餐的邀约，可今天皮埃尔的邀请让帕塔尼没有拒绝的理由。</p>

帕塔尼假装毫不在意的微笑，“如果您的消息确实，这个月的晚餐我都愿意请您。“</p>

“当然确实。我怎么可能向美丽如星辰般的您撒谎呢？如果我这样做，造物主不会宽恕我的！“</p>

帕塔尼对皮埃尔的法式绅士赞美毫无感觉，她只觉得他有些啰嗦，不过帕塔尼依旧保持着礼貌的笑容，“那就请您直说，我非常乐意请您吃一个月的晚餐。“</p>

皮埃尔倾斜了一下身子，靠近了帕塔尼，在她耳边低语：“如果您考虑入籍我们法兰西，也许是有机会的.......“</p>

帕塔尼对皮埃尔这种亲昵十分抗拒，但为了知道皮埃尔口中的消息，只能暗中皱了皱眉头，没有刻意拉远与皮埃尔的距离，低声问：“为什么要入籍法兰西？“</p>

“拿破仑神将为了激励和团结法兰西公民，将会出台一些条例，其中有关天选者的条例就是会将一部分'乌洛波洛斯'国有化，这些乌洛波洛斯属于国家，但会交由一些杰出的法兰西人使用。不过目前因为一些上层人士的反对，还没有把政策落实下来，不过我相信拿破仑神将的行动力，他一定会说服议会，他就是那么的有人格魅力！“</p>

帕塔尼对于天选者和里世界知之甚少，可也清楚人性，更清楚阶级斗争的残酷。这种事情放在天竺就是拿破仑七世要让“天竺贱民”有机会升阶为“婆罗门”，即便废除种姓制度写进了“天竺宪法”之中，也不意味着天竺的种姓制度真的消失了，实际上“种姓制度”在当下的天竺愈发牢固。</p>

牢固到就算是暴力革命，也没有办法打破。</p>

假设拿破仑七世是在天竺，估计此刻已经命丧黄泉。虽说法兰西不是天竺，不过帕塔尼能够想象的到拿破仑七世想要办到的事情阻力有多大，她摇了摇头说：“拿破仑神将要拿出这么多乌洛波洛斯出来，不说其他人，就说原本支持他的那些贵族们......能容许？“</p>

“这部分乌洛波洛斯算在了潜行者和黑死病头上。这次针对黑死病的行动，不仅是为了打击有组织犯罪，塑造一个更安全的欧罗巴，更是将藏在幕后的黑死病潜行者给揪出来。“</p>

帕塔尼不太看好拿破仑七世，她甚至不认为拿破仑七世能够彻底剿灭“黑死病”，愈是了解黑死病，就愈发清楚黑死病的强大，就算拿破仑七世能够驱使“欧罗巴警察联署”，也不可能战胜黑死病。</p>

这么多年的追查让帕塔尼已经认清了现实，因此她的目的只是找到妹妹，并惩罚杀死父亲的真凶，至于毁灭黑死病？</p>

她根本不敢想。</p>

然而皮埃尔狂热的表情和自信的语气让帕塔尼有所动摇，在她看来这也许是个虚无缥缈的机会，但起码也算是一个机会，不像“十亿美金”那么遥不可及，于是帕塔尼装作兴趣盎然的问：“原来如此，那除了入籍法兰西之外，还要什么条件？“</p>

皮埃尔笑了一下说道：“这些我们可以在晚餐的时候慢慢聊，我知道卫城那边有家不错的天竺餐厅........“皮埃尔抬起手腕，看了眼那块明晃晃的江诗丹顿，“我现在就定位置，六点半过去。这里可以交给米歇尔和布莱特他们........“</p>

帕塔尼刚要点头，这时坐在不远处举着望远镜的同事布莱特大声说道：“长官，有情况。”</p>

帕塔尼连忙起身向着布莱特走了过去，“什么情况？“</p>

布莱特双手握着望远镜，专注的望着亚里士多德街左侧的入口处，头也不抬的说道：“好像来了些大人物。“</p>

“让我看看。“帕塔尼说。</p>

布莱特应了一声“OK”，挪开了椅子，站起来让开了位置。</p>

帕塔尼没有去坐布莱特刚才坐过的椅子，弯腰躬身扶着固定在支架上的望远镜看了过去，只见亚里士多德路左侧的高架桥的下停着一溜黑色的防弹凯迪拉克凯雷德，几个穿着黑衣戴着墨镜的男子站好了防御队形，正在等中间那辆凯雷德的人下来。</p>

“扫描一下，看看是什么人。“帕塔尼扭头对后面坐在电脑前的工作人员挥了下手，电脑屏幕上出现了面部识别系统正在工作的画面，那场景跟无数特工电影上演的一模一样。</p>

“长官，需要点时间，正在进行比对。“戴着眼镜的工作人员一边敲击键盘一边回应。</p>

帕塔尼点了点头，继续盯着亚里士多德路旁的动静。</p>

皮埃尔也走到了窗边，他掰开绿色的百叶帘虚着眼睛朝外望去，对于这些人的到来皮埃尔似乎并没有太过意外，当中间那辆防弹凯雷德上走下来一个高大强壮的秃头男子时，皮埃尔笑了笑，淡淡的说道：“你们应该查不到这些人的真实身份，这些人肯定不会留下案底和犯罪记录。“</p>

“你怎么知道？“帕塔尼有些奇怪的问。</p>

“我当然知道，因为他们是'拜蒙'家族的人。“</p>

“拜蒙家族？“帕塔尼抬起来头，看着皮埃尔一脸狐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家族。“</p>

皮埃尔耸了耸肩膀，“那我说血帮、瘸帮、地狱天使还有德拉纳家族你一定知道。“</p>

“这些我当然知道，都是A国大名鼎鼎的犯罪组织。“</p>

皮埃尔面带着高人一等的微笑说：“像这些帮派和家族都只是拜蒙家族手里的棋子，你眼前这个光头，才是米国西海岸地下世界的实际掌控者。而你之所以不知道拜蒙家族，是因为你不是天选者，熟悉黑死病的天选者都清楚，拜蒙家族的家主是黑死病至上四柱之一......“皮埃尔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的说，“他是撒旦尼布甲尼撒手下的得力干将。“</p>

皮埃尔突如其来的谨慎的态度让帕塔尼心中不由的一凛，她知道“尼布甲尼撒“这个名字还是从父亲的日志和欧罗巴警察联署的信息中，这次亲耳从一个天选者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没由来的就心头微颤，她也压低了声音问：“按照你们给的信息，黑死病各个组织之间的关系并不密切，甚至有些还是敌对关系，那为什么这个时候控制米国西海岸的拜蒙会突然来雅典？“</p>

皮埃尔摊了下手，不置可否的说：“这就需要我们深入调查了，为了更好的配合，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更加了解彼此。帕塔尼小姐，没必要太急切，想要彻底清剿黑死病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还有足够多的时间来建立默契.........比如今天就很适合品一品红酒，吃一顿美食，也许红酒和咖喱没有那么搭，但只要人搭就行，您说是吗？“</p>

帕塔尼像是没有听懂皮埃尔的暧昧言语，她再次弯腰，于望远镜中，注视着从凯雷德上下来的强壮男子在一群黑衣人的包围下走向了九头蛇总部海德拉，她沉声问道：“西迪贝，有没有查到这些人的信息？“</p>

“抱歉，长官，我们国际刑警和欧罗巴警察联署的资料库里都没有他们的信息。“</p>

“先把他们的面容id记录下来。“</p>

尽管皮埃尔尽量的想要表现的像个绅士，但无奈帕塔尼那挺直的背脊，弯曲着的软腰以及接下来的线条实在过于销魂，皮埃尔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就会降落在那紧绷的深蓝色的休闲裤上。</p>

帕塔尼从望远镜前直起身子，扭头看向了皮埃尔。皮埃尔连忙将视线收了回来，可已经迟了，自己偷窥帕塔尼的行为被抓了个正着，他尴尬的摸了下鼻子，避开了与帕塔尼对视盯着前面的窗户，像是百叶帘上有什么引人注目的东西。</p>

帕塔尼早就习惯了虚伪的男人们，淡淡的说道：“那还等什么？皮埃尔先生，马上就要六点半了。吃了晚餐我们赶紧回来，也许还能看到拜蒙什么时候会离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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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亚拉代表贝雷特在一楼迎接拜蒙一行人的到来，对于贝雷特没有亲自下来，拜蒙颇有些不满，阿亚拉只能尽量的陪笑脸，但拜蒙完全没有理会阿亚拉的意思。</p>

等到了六十楼，阿亚拉只能一脸尴尬的在前面带路，领着拜蒙一行人在包厢落座，当看到贝雷特竟然连包厢也不在，拜蒙的脸色瞬间黑成了锅底，他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着阿亚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贝雷特大人难道就不知道我是癌症晚期患者，没多长时间能够等待吗？”</p>

拜蒙长的酷似约翰·特拉沃尔塔，满脸不阴不阳的横肉在夕阳下闪耀着油腻的光泽，看上去就像是人畜无害的邻居大叔。</p>

然而阿亚拉看到这笑容，却打心底有些发冷。她也算见多了狠人，从杀人不眨眼的反镇府武装军人到捆着炸药就往人堆里冲的极端主义者，但她从来没有见过拜蒙这样长的还算斯文和善，眼眸却透着一股冰冷恶毒气息的狠人，就像是潜伏于平静河流下的鳄鱼。</p>

面对拜蒙的讽刺阿亚拉只能强笑着解释：“您误会了，拜蒙大人，贝雷特大人只是......只是刚好有一台手术......”</p>

“哦？他现在还亲自做手术？”拜蒙不可置信的问。</p>

阿亚拉连忙点头，“是的，她每周会挑选两台手术，亲自动刀......”</p>

拜蒙微笑了一下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急。”</p>

阿亚拉心里松了口气，一脸谦卑的说道：“感激您的体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