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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侯知道他言不由衷,不由露出些感伤的神态:“当年,我与你母亲青梅竹马,我也许了要娶她为妻。可那时侯府眼看就要落败,你祖父到死都不安心,我便发誓一定要让侯府再次兴盛。可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多么艰难,我需要一个有力的岳家,舍弃你母亲我也痛苦,可她是理解我的,她知道我的毕生夙愿……”
他越说越激动,郁林肃却打断了他:“我不是我娘,您不用告诉我您当初有多么为难,为了侯府奉献了多少。我只知道当初若不是您一边想着侯府一边却贪恋我娘,不肯放她离开,她这一生就不会活的如此痛苦。”
“我娘带我离开侯府去兰台巷只想求个清静,不想与府里的女人针锋相对,可您又做了什么?忙着您的翻身大计,任凭那个女人找上我们母子,做出些高高在上的姿态,肆意羞辱我娘是商人出身,您不是看不见我娘的痛苦,可那个时候您为了迎合曹相,便对她的委屈视而不见,这才让她郁郁寡欢以致身体每况愈下,甚至最后裴家几乎被满门斩首,你却还在那里庆功——”
郁林肃双眼血红:“您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忘了我娘当初为了您,为了这个侯府做了什么,她虽只是侧室,可当初满侯府的人吃她的用她的,如果没有她带来的那些嫁妆,您以为侯府能如此快的再次恢复它所谓的荣耀吗!”
“如今您还打算用同样的手法逼迫儿子的妻子?您凭什么?”
他有些激动了,郁林肃平息了片刻,又道:“父亲,您往日的作为,儿子桩桩件件都不会忘,您问我是不是对您有怨?呵呵,”郁林肃笑得讽刺:“我怨您什么?您,和您心心念念的侯府,我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所以我哪会有什么怨。”
临安侯脸色铁青,胸口却憋痛的难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对他怒目而视。
“所以父亲,您不用在我面前忆古说今,妄图博得我的同情,叫我拿出正妻之位来交易。儿子现在就可以告诉您,若有人敢伤害我的人,我一定会毁了他,还有他最在乎的东西,比如侯府!”
“你!逆子——”临安侯怒不可遏,侯府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他为之付出了多少,这逆子怎么敢!
郁林肃笑:“您把侯府看得比什么都重,可您不如回头看看您这一生机关算尽到底得到了什么?曾经一心想着您的我娘,死的时候已经对您彻底失望;如今那位您费劲心思求来的侯夫人也没了;为了得到爵位,三房不惜拿您开刀,二房眼下看着是清白的,可他们心里又是怎么想的?您自己呢?卧病在床,日渐腐败。”
“父亲,您看明白了吗?这满侯府,主子仆人加在一起几百人,可还有一人真心惦记着您?”
“噗——”
临安侯喷出一口血来,粘稠的血渍顺着他的胡须一滴一滴落下,他死死瞪着郁林肃,喉中嗬嗬作响,瞧着骇人。
郁林肃眸色幽暗,不退反进,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下,轻声道:“您知道曹相为何要逼迫儿子娶她的女儿吗?因为儿子手里有对他不利的东西,他不敢硬来,便想着用联姻的手段拴住儿子。”
“可儿子怎会答应呢?便是已经过去了十年,儿子也从未忘记过——当初是曹相第一个站出来弹劾裴家,而您,紧随其后。”
临安侯的瞳孔渐渐放大,郁林面色愈发冷漠:“您知道当初便是由妻变妾,还受了那么多年的欺辱,我娘也没有怨恨您,为何最后,却彻底对您失望吗?因为她知道您这么多年对她的所谓情谊,不过是利用罢了——说什么对她钟情,看中的不过是裴家的财富,可您谎话说多了自己都信了;后来更是拿裴家做了您的踏脚石,害了裴家满门!所以,她到死都不要再见你。”
临安侯突然急促喘息,脸色狰狞,他伸手去抓郁林肃,可颤抖的手伸到一半便摔了下去,眼睛看着郁林肃,似痛似恨,似恳求似忏悔,分辨不清。
郁林肃却突然笑了:“对了,忘了告诉您,儿子舍生忘死求来这个锦衣卫同知不是为了光宗耀祖,当年害过我母亲的,害过裴家的,儿子一个都不会放过。”
临安侯又吐出几口血来,衣襟染红了一片,胸口微弱起伏,眸中的光亮渐渐散去,他最后的眼神晦涩难明,浮着一层浅浅的水光,就这么看着郁林肃,郁林肃静静回视,却无波无澜。
终于,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了,临安侯缓缓闭上了眼睛。
郁林肃放下另一只脚,沉默地跪着,眼皮轻垂,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道:“若您泉下有知,去找夫人吧,就不要再去打扰母亲了,她也并不稀罕。”
张幺幺出去时特意看了眼松涛苑的门口,发现之前守着的护卫都随曹相走了。想了想,她招手叫来一个小厮,吩咐了几句,那小厮恭敬应下,跑了出去。
也不过一刻,小厮就回来了,和她禀道:“回少奶奶,曹家人都走了。”
“好,我知道了。”方才听了几句,大概也明白曹相带人上门的原因就是为了震慑,想用曹氏的死拿捏她或者郁林肃,最终不过为了郁林肃手里的东西。
然而郁林肃并未退让,且还与他针锋相对,如今曹氏已死,侯府和曹家的联系便更加薄弱,又有了这次的事情,只怕往后两府就算不结仇,但也绝不会亲密如初了。
她倒不怕,只要郁林肃与她一心,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又如何,只是不知道曹相愤而离去,会不会又做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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