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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张幺幺一直沉默,郁林肃也不好打扰,只牵着她的手安静陪着。
侯府依然灯火通明,明日就要将临安侯夫妻的棺椁送去普乐寺再停灵四十九日,因而到现在大管家一直在带着人忙活,一遍遍的说着流程,又叮嘱众仆人别忘了东西。
他们夫妻也要守最后一夜。
灵堂在收拾,夫妻两便坐在厢房,张幺幺看着忙碌的下人们,终于把房垚说的话告诉了他。
郁林肃看着她:“你相信他吗?”
张幺幺沉默片刻:“我总要证实的。”
若是不信,又哪里需要证实,只怕会转头就走。
“好,等二王等人的判决下来了,我便带你去见他们。”
但一个王爷意欲造反是桩极大的案件,且牵涉极深,还得看圣上是什么态度。
尤其二王一脉已经暗中准备了五年,他们找到的那些账册里,除了在紫云府郊外的几座粮仓被找到,其他的兵器、马匹,都是从关外购买的,这两样才是关键,可只要见不到实物,就是没有确凿证据,单凭几座粮仓和曹相等人的来往书信,并不能对二王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因此,想要给他们定罪只怕不是一日两日能决定的,就看慕大将军那边什么时候找到证据了。
张幺幺自然也是明白的,她已经等了十年多了,倒也不怕再等一等,只是房垚那里又能坚持多久呢?
郁林肃也在想这个问题:“若是房侍郎当真……他的女儿你有什么打算?”
对郁林肃自然是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欠了那小姑娘的,若曹家当真落罪,能帮就帮吧。”
虽然当时她是以为房垚就是张家的仇人,被仇恨淹没了理智绑架了她威胁房垚,但曹方诗确实无辜,当时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说起来张幺幺那次的做法是有些不道德的,可当时哪里能想到这些。
曹家只有曹相、房垚和曹相的儿子被下了狱,女眷们则被看守在曹府,房垚背叛了曹家,就怕曹家人的怒火会发泄到她的身上。而且那女孩儿身体不好,如今处境堪忧。
郁林肃道:“等天亮了,我叫人去打听打听那孩子的消息吧。”
“多谢你。”他这么做自然都是为了她的,张幺幺无法不感动。
郁林肃握紧了她的手:“与我何须如此客气。”
第二日一大早,郁家族人还有近亲好友来送临安侯夫妻最后一程。
叫她意外的是王伯竟然也来了。
她记得当初在兰台巷时就听郁林肃说过,临安侯府的人不能进兰台巷的屋子,兰台巷的人也几乎不到侯府来。
郁林肃告诉他:“王伯一直对裴家很忠心。他之前在裴家做管事,裴家出事时外祖父把所有人的身契都还给了他们,好叫他们不受裴家牵连。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走了,只有王伯找到了母亲留了下来,之后母亲去世,他便一直守着兰台巷的宅子。”
又道:“你上次不是说去找他的时候他不在吗,那是因为他没事的时候经常去裴家的墓地里,给墓地除草规整,陪着外祖说说话。”
张幺幺恍然,却也不得不佩服王伯:“他老人家真是难得。”
王伯给两夫妻见了礼,抬头看见她的脸时却愣住了。因是葬礼,张幺幺脸上什么都没有,原来的样貌便全完露了出来。
张幺幺见他诧异,道:“王伯可是瞧着我变了模样?因之前中了毒,许是血脉皮肤受了影响,不知不觉模样就变了。”
王伯这才反应过来,又忍不住看了她两眼,这才点点头,目露关切。
张幺幺道:“多谢您惦记,已是解毒了,早就没事了。”王伯这才放心。
张幺幺去招待前来的女眷时,王伯找到郁林肃,和他比手势:【少奶奶的模样变了,瞧着和当年张老丞相的夫人很像,她们可有什么关系?】
郁林肃讶异道:“您觉着像吗?”
王伯严肃点头:【张老当年是多出名的人,他的夫人那时也是满京城勋贵大臣家的座上宾,因性子豪爽得了不少人的好感,若不是裴家出事,便是夫人也是极敬重她的。因而若叫外人知道少奶奶像张夫人,只怕会惹来些麻烦。】
郁林肃道:“您放心吧,她如今姓柳,不是张家的女儿了。”
王伯满是皱纹的双眼下意识睁大了些:【这么说,她真是张老丞相的女儿?当年张家不是被灭门了吗?】
郁林肃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不过王伯自然是可信的,便道:“她当年逃了一劫。”详细的却也不好再多说。
王伯点点头,忍不住叹了口气,郁林肃知道他担忧,便道:“您放心吧,她平日里也注意着呢,妆容上也会有些改变,等会儿出门也会戴帷帽,别人看不见她的模样。”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王伯只好点点头,见他忙,便站到一旁去了。他今日上门便是想亲眼看着临安侯是怎么躺在棺材里被抬出去的,到时候再去看裴家人时,他好说给他们听。
花了花了大半日,才将临安侯夫妻的棺木送去了普乐寺,三夫人的棺椁也被送走了,但送去哪里是三房自己的事,郁林肃并未多管。
至此,临安侯府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不过有些人却要开始忐忑了。
下午回到侯府,郁林肃也不耽搁,将二房三房还有族老都叫到了一起,说了他的打算:“三房除族,二房也要搬出侯府。”
三房父子脸色灰败,到了此时却已无力再争辩什么。
且不说临安侯一死他们的靠山就没了,如今郁林肃虽是世子,但以圣上对他的宠信,说不得什么时候他袭爵的旨意就会下来,以他对三房的厌恶,他们已经没有争论的必要。
只是到底从侯府的主子变成普通的官宦有些不甘心,这些年他们一直靠大房养着着,这会儿搬出去,落脚的地方没找好,往后的生计也是个问题……
三老爷犹犹豫豫道:“林肃,你看你三婶才去……一直忙着她的丧事,这房子也还未找好,三房也没什么进项,只怕出去了就得饿死,你是不是……”
郁林肃冷淡地目光落到他身上,三老爷便说不下去了,只听他道:“你们三房现在有的东西都可以带走,至于其他……”他笑了笑:“难道当初三叔答应丞相大人要害死我妻子的时候就没有点表示?”
三老爷脸色一变,不敢再说话了。
他没话可说,二房却觉得自己要说的太多了。二老爷吹胡子瞪眼:“老三,你三叔一家做错了事你把他们除族这是应该的,可是我们家有什么错?你凭什么要我把我们一房分出去?”
郁林肃这几日一直未休息好,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气势又冷沉,瞧着人时就很有些压迫,二老爷便是不服,对上他的目光也难免心惊肉跳。他突然就有了个觉悟——郁林肃已经是侯府的主人了,想到此,底气便虚得很。
“树大分枝,若是早先父亲就分了家,只怕也没有现在这些事了。”眼见二房一家面色不服,他冷笑:“至于有没有做错事,若二叔当真要与我清算,那便拿当年我母亲为何会带着我搬出侯府的事说起吧。”
当初裴氏由妻变妾,又因是商人出身,侯府几房虽享受着她带来的好处,却也打心眼儿里瞧不上她。
曹氏恨极了裴氏,自进府起便明里暗里的欺辱打压,二房三房自然是看曹氏脸色的,也偏帮了不少。若当初侯府里但凡有一个人愿意对裴氏伸出援助之手的,裴氏也不会在孤立无援之后搬出侯府。
二老爷夫妻脸色一变,突然就明白郁林肃这是要开始清算了。若有临安侯在,他们还可以胡搅蛮缠,毕竟临安侯的目的只要侯府壮大,对二房三房也会多几分包容,可郁林肃不一样,他是裴氏的儿子,或许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很久。
他们相信若是自己一家死活不肯搬出去,郁林肃到时使出的手段他们不一定能承受。
到了此时,二房三房再无人有异议。
郁林肃拿出早就写好的分给二房的财物清单,二老爷接过看了一眼,脸色变幻不停,他很想多要些东西,可到底不敢开口。他们一家也是三日后就要搬出去,不过比二房强的是到底分了座三进的宅子。
临安侯府就如此利落干脆的分家了。
往后这侯府便彻底成了郁林肃和张幺幺的家,再无人敢对两人指手画脚,阴谋陷害。
处理好这些事后,夫妻两回了韶华苑,没多久去曹府打听的人也回来了。
“曹家目前乱成一团,众人自顾不暇,倒暂时没人对小曹姑娘做什么。不过……下人们到时已经有人开始阳奉阴违了。”这意思便是处境不算好。
郁林肃问她:“可要现在把她接出来?”
张幺幺想了想:“叫人先在暗中看着吧,若有人过分了便警告一番。”说她自私也罢,在她没确信房垚是真的无辜之前,她不想看到和他有关的任何人。
“好,你别担心了,我会叫人安排好。”张幺幺便放心的交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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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两人都没休息好,之后随便用了些吃的,便上床休息了,等两人醒来,已是第二日早上。
流茴听见声响忙带着思葭进来伺候,看了眼郁林肃的脸色,轻声禀道:“世子,大奶奶带着大姑娘来了,说要见您,已等了好一会子了。”
张幺幺正擦着手,闻言顿了顿,二房三房都处理了,只有荀氏郁林肃没做声。但她做过什么自己清楚,如今整个临安侯福再无人敢与郁林肃作对,看来荀氏这是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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