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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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沁白中途醒来几次。

每一次迷迷糊糊醒来，她自己都隐约感觉奇怪,她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本来因该全副警惕才对,为什么她却有一种奇特的安全感啊？

如果不是这种安全感，她不可能会一直沉睡不醒的。

这就很古怪，她本该紧绷着的神经莫名松弛，总不能是因为这个地方长得好看吧。

龙沁白内心真觉不可思议，因为即使她在安全的状态之下，也很经常惊悸呢，睡觉的时候突发疯癫，疯狂喊叫，折磨陪她睡觉的所有人。

但是她这些天真睡得很好，简直状如死猪。

最后她终于彻底醒过来,发现床边坐着个人,她睡太多了，视线迷糊,也看不清是谁。

龙沁白以为是展炎皓,又觉得好像过于单薄了。

她用力眨了眨眼，眼前的人逐渐清晰。

龙沁白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喊：“妈妈？”

床边的女人一把抱住龙沁白。

龙沁白瞬间回到七年前，十三岁，龙九藏设计的损龙事变，她的公主府被逢生表哥的侍卫给连锅端了。

“沁白,妈妈爱你——”

龙沁白脑中风云激荡，一时根本分不清这句话是来自真的母亲，还是她脑中的记忆突然喷发。

这是长曦王妃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龙沁白感觉自己从天灵盖到身体都在颤抖，这种颤抖整个控制了她，她完全没办法接管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沁白，沁白？是妈妈，是妈妈啊！”

是真的。

真的是长曦王妃仓促而担忧的声音。

长曦的手掌纤细柔软，抚摸着龙沁白的脸，一下又一下，就好像那些年龙沁白夜晚惊醒，长曦醒来抱住她，给她安抚。

龙沁白眼神滞住了，她一阵缺氧，呼吸不畅，然后她整个人掉进魇中，神识突然离开，收不回来。

长曦见她这状况实在不行，用自己的额头抵住龙沁白的额头，放出神识，进了龙沁白的神识之中。

神识离体是圣女的专属能力，长曦也会。

很少有人知道，一个人的灵魂是会受伤的，听起来很矫情，但是这种伤跟人的□□之伤，其实是一样的。

长曦看得见。

龙沁白的神识伤痕累累。

展炎皓的毒，她的诅咒，死去的朋友，消失的家，失去的母亲，这一切都在她的灵当中留下了刻痕。

无论她怎么用大大咧咧来掩盖，都不能让伤痕消失。

她的灵无法回到完美如初的状态。

长曦心疼，这是她从前那个无畏无痛、没心没肺的女儿啊。

小孩子快速长大了，因为没有人守护，所以不敢不用最快的速度长大。

就这样，还嫌自己长得太慢，不够迅速，不能快速承担一切。

长曦流下眼泪，她轻轻唱起歌。

龙沁白听见了，这是她早已忘却的摇篮曲，是小时候每一晚入睡前长曦唱给她听的歌。

旋律一想，她却好像全都记了起来。

歌声缓缓灌注进龙沁白的灵中，她慢慢安静下来。

像漫长的凛冬终于过去，而春天到了。花开雨落，空气中的温润将她包裹，像母亲的羊水。

每个人都总会有伤，但是爱可以将其修补。

长曦的歌声抚慰着龙沁白，直到长曦看到龙沁白的神识变完整。

长曦也无法将那些伤真正抚平，但是至少断裂的地方，她给接了起来。

龙沁白脸上带着一个平静的笑，她醒了过来。

她感觉到自己所有的疲倦跟恐惧都消失，她向前抱住长曦，说：“妈妈，是你。”

长曦的眼泪落在龙沁白的脖子里，她说：“沁白，是妈妈。”

龙沁白笑着抽了抽鼻子，说：“妈妈，不要哭。我都没有哭，你都是大人了。”

龙沁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记不起长曦的模样，无论怎么努力，就是想不起来长曦的样子。

因为长曦被她藏起来了，藏在了她内心的很深处。

龙沁白看长曦，她长发披肩，轮廓跟豹主一样，很深，但是却不让人觉得凌厉，只觉得温柔。

龙沁白觉得真好看，她以后一定就是这样的。

龙沁白拉着长曦的手，心满意足，说：“妈妈你长得好好看啊。”

外面传来一声笑，龙沁白一愣，一个温柔的男声说：“沁白，你是在夸长曦王妃，还是在夸你自己啊？”

龙沁白跳下床，“蔚文！”

是蔚文！

蔚文推开门，伴着外头的阳光踏步进来。

龙沁白激动不已，但是瞬间又冷静了。

她狐疑地看着蔚文，长曦出现就算了，毕竟她很清楚长曦没有死。

可是蔚文呢？蔚文跟着大乾一起坏空了啊！

龙沁白指着蔚文说：“我在哪儿，我死了？”

蔚文笑着说：“是我沁白，我们现在都在星海之中，你没有死，我也还活着，是长曦王妃救了我。”

龙沁白半天憋不出一句话，这也太玄幻了！

半晌她才说：“可是妈妈救了你，你们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长曦笑着说：“还是这么急，坐下来慢慢说。”

不行，龙沁白焦虑了起来，她拉着长曦光着脚就往外冲，一边冲一边说：“去找展炎皓他们，一起说。”

她刚跑两步，展炎皓走了进来，一眼龙沁白纤细的脚踝，说：“又不穿鞋就往外跑了？”

龙沁白欢呼一声，跑到展炎皓旁边，撸开他的袖子检查，问：“你好了，没事了？还疼了吗？”

展炎皓说：“我没事了，你乖乖坐好。”

龙沁白拉着展炎皓跟长曦说：“这是展炎皓。”

长曦看到展炎皓，严肃下来，龙沁白兴冲冲的，也没有注意到长曦的脸色瞬间不好了。

展炎皓倒是坦然，长曦的目光之中含着很明显的检验意味，他也没有回避，只是冲长曦友好地笑了笑。

展炎皓内心：跟我差不多大，算不得长辈。

长曦内心：这都跟我一样大了，沁白是什么眼神！是不是小少女都只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

虽然长曦已经听说了展炎皓许多事迹，知道说他只是长得好看，确实有点冤。

龙沁白完全没感觉到他们之间转瞬交换了许多信息，还在说：“这是真的还是做梦啊？或者又是一个时空？到底怎么回事？”

蔚文对人跟人的气氛感觉很敏锐，他看得出长曦倒不是完全讨厌展炎皓，就只是所有的家长，在看到孩子的对象时，都必然有一种假想敌的心态。

感觉不挑点刺，都对不起自己家长的身份似的。

龙沁白发现她的问题石沉大海了，这才去看其他三个人，这三个人，一看就是各怀心思。

长曦在看她跟展炎皓牵着的手，展炎皓友好而礼貌地对长曦微笑，蔚文脸上浮着一个忍俊不禁的微笑。

龙沁白这才有点明白这是个什么局面了。

这可是，展炎皓第一次见家长啊！

她对展炎皓说：“这是我妈妈，长曦。”

展炎皓说：“知道，见过了。阿姨好。”

“……”

“……”

“……”

长曦这张脸，当展炎皓的妹妹绝对没有人怀疑的！

长曦吸了口气，说：“你多少岁？”

展炎皓说：“三十五。”

长曦说：“那我比你虚长了五岁，你可以不用这么客气的。”

龙沁白看看展炎皓再看看长曦，感觉好像叫阿姨确实哪里不太对，但是叫姐姐，又乱了辈分。

展炎皓看着长曦，点头说：“不好乱了辈分。”

长曦说：“什么辈分啊？怎么，你认了小白做妹妹？”

龙沁白看戏看得十分开心，听到这她觉得得维护一下展炎皓了，她说：“不是的，我看上他，把他硬生生给当成我的男人了。都是我强行要求的，他也是被逼无奈，只好答应了我。”

展炎皓提唇，点头说很是，情况就是如此。

长曦冷哼一声，说：“是吗？那按照这意思，你一个男人没点担当，还得女孩儿主动啊？而且她才多大，知道些什么？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

长曦的嘴皮子一向很溜，展炎皓突然被打入了不懂事行列，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龙沁白见她这么说，突然认真了，说：“我二十岁了，我们七年没见，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长曦一愣，七年。

七年就足够一个淘气的孩子，变成一个重任在肩的小大人了。

这三天龙沁白在睡梦之中，几次三番要拿刀，不把刀柄给她放到手里，她就会翻滚着睡不安稳。

刚才她醒来，也是第一时间跳起来拿刀。

长曦看着龙沁白，咳了一声，说：“也不是不让谈恋爱，我这么大的时候都有沁白了，就只是你们俩，你们自己觉得合适吗？”

展炎皓觉得长曦也挺奇怪的，他比龙沁白早醒一天，已经跟长曦聊过了，长曦的态度明明还不错的，怎么一到了龙沁白跟前，突然就成那种棒打鸳鸳的家长了呢？

龙沁白懒洋洋地靠在展炎皓肩膀上，说：“合适不合适，我说了算。”

龙沁白这调子长曦太熟悉了，每一次她用这种浑不在意的语气说话，含义就十分简单，——这件事没得商量。

长曦说：“我连问都不能问一下吗？”

龙沁白赶忙笑，说：“可以问可以问，当然可以问。妈妈，展炎皓对我可好了，你看就我么熊，有人喜欢都得偷着笑了，何况我还那么喜欢他呢？”

长曦没话了，龙沁白真是不一样了，如果还是小时候那样的没心没肺，现在她恐怕已经直接跟自己杠了起来。

现在这样温柔的坚持，是谁教会她的？

展炎皓教的。是展炎皓给了她陪伴，也是展炎皓在教她很多事。

青春期的孩子，一天一个样，所有的成长过程，她都错过了。

长曦很清楚自己现在跟本就没有立场管她，何况沁白还在尽量给自己台阶下。

她笑了笑，说：“我就逗逗你们俩，就想看看你们小年轻怎么谈恋爱的。沁白长大了。”

长曦看着龙沁白，她的圆润早已不见，光看面容就知道，她已经是一个坚毅的大孩子了。

从生下来粉嘟嘟一团，到牙牙学语，到开始叛逆，到变成一个大人。

孩子总是在逐渐远离父母的，她不得不接受。

龙沁白嘿嘿笑，说：“那当然长大了，我现在可厉害了，是不是啊皓哥？”

展炎皓笑着看她，心头的隐痛变得清晰，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她受这些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