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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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展炎皓被吵醒，一个电话。

他才结了个案子,一时条件反射以为又出什么状况了,看都没看直接接了。

接起来才发现不对,对面风很大，像在山中，夜风浩荡。

他只听得见女孩的喘息跟呜咽的风，万般肃杀，光声音都让人觉得冷。

展炎皓说：“喂？”

对面的人突然开始跑，喘息不定：“喂，喂？哥哥？救我啊！”

滴滴两声挂断了。

展炎皓翻身起来，一瞬间他好像被扯进了对面呼啸的寒风中，血管似乎冻结了。

这声音……

这声音怎么那么像沁白。

这是个梦？

他立刻拨了回去，但已经打不通了,提示暂时无法接通,像是信号不好。

展炎皓这才后知后觉地出现被惊醒的生理反应，心脏砰砰跳,轻微耳鸣,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他没有费太多时间跟自己生理反应拉锯，起身下床。

屋里暖气太足,喉头干涩,他去倒杯温水，水灌下去之后他揉揉眼看手机号，吉林的。

时间是凌晨三点，局里有人二十小时值班的。

展炎皓换了衣服,一只猫从沙发上跳下来，仰头看展炎皓，表情高贵，铲屎官要去哪儿啊，竟然也不跟它报备一下？

龙猫全身灰色，一看即知，这猫日子挺舒心，展炎哈伺候得不错。

龙猫油光水滑，肉嘟嘟，卖萌好手，它跳到展炎皓跟前咣当侧卧，示意：你该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了。

展炎皓摸了摸它肚皮和脑袋，说：“猫粮跟水都备好了，我应该很快就回来。”

龙猫矫健爬起，给展炎皓一个侧脸跟一只斜到眼眶下头眼睛，表意十分明显：朕生气了。

龙猫内心：三天两头往外头跑不着家！陪伴懂么？抱它回来之前这么个准备都没做好，真是让猫头疼。

展炎皓看着这闹别扭的小猫，摸了摸它额头，龙猫本来内心坚定，铁了心地要铲屎官愧疚，但铲屎官这手法实在是过于专业，它咕噜几声，顶舒服地眯起了眼。

展炎皓人高马大的，养着这么只猫都已经够令人迷惑了，更令人大惑不解的是，展炎皓竟然还能随时随地耐下心来哄它。

马追说他简直是摧眉折腰事龙猫。

展炎皓给龙猫摸舒服了，终于得到猫主隆恩，能出门了。

展炎皓开车去局里，在车上复盘刚才那通电话。

在那种急走忙逃的情况下，再通过信号转接，龙沁白的说话声音，很有可能就是电话里那样的。

反正是像的，但是女孩子在遇到紧急状况求助的时候，声音多半是像的吧。

他怎么敢奢望那是龙沁白呢？

地球世界都已经跟三垣断得那么清楚了，他怎么能奢望那是沁白呢？

展炎皓回到地球世界已经接近一年，没有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事，时间继续往前流，跟从前一模一样。

展炎皓到了局里，跟值班人员打了声招呼，去到技术科。

技术科有两个值班的兄弟，困得不行，正拿着大茶缸子咣咣灌浓茶呢。

“哎，这是圣诞老人送温暖来了么？”有个小年轻朝展炎皓打趣。

另外一个技术员干十来年了，猛地扭头朝小年轻使眼色，这小兔崽子，展队长的玩笑都敢开？

展炎皓说：“今天圣诞节？查个号。”

小年轻眼色识别也是有功夫的，他一眼就判断出展炎皓没有生气，虽然还是不苟言笑的吧。

他麻溜拿过手机号开始查，一边搭话说：“啊，今晚平安夜，展队，有没有人给你送苹果啊？”

展炎皓说：“哦原来几天是平安夜。”

他就说昨天下班的时候虎子为什么跟中学生一样给他桌子上放了个苹果，刚结了案他们今天本来应该是休息的，所以虎子昨天就给他了。

那苹果还用一种塑料纸给包装得花花绿绿。

土了吧唧的，浮夸。

展炎皓首先觉得这种本土化就挺怪的，对色彩斑斓的包装苹果也没有什么兴趣。

不过这件事值得一探的地方在，之前多少年的平安夜也没人管他啊，怎么今年有什么不一样么？

他当然不知道，那苹果是兄弟单位一个小姑娘给虎子，让虎子以自己的名义送给展炎皓的。

那小姑娘什么都不求，就希望展炎皓能吃下她亲自挑选的苹果，这种深藏身与名的精神也挺让人唏嘘的。

展炎皓这才记起昨晚他把苹果洗洗吃了，拆包装的时候，里头好像还有个什么小卡片，他随手揣兜里了。

展炎皓把那小卡片打开，总觉得很可能遭到肉麻话语攻击。

谁知道一点都不肉麻。

虎子给他写的：“哥，只敢给你送一颗，不是小气噢，就是怕送的多了你心里不得劲，因为毕竟你是一个人，而且看你现在这架势，得孤独终老……（以上都是追子哥逼迫我写的，他想让我旁敲侧击提醒你，请您注意一下这个个人问题……）”

展炎皓想，那塑料包装纸不应该扔了啊，给马追套脑袋上应该挺不错的。

技术科另外一个年纪大一点的技术员凑到小年轻后头看手机号追踪结果，对展炎皓说：“哎巧了，你这一年老往白夜村周边跑，这手机现在就在他们村子里，这怎么回事？”

展炎皓说：“定位给我。”

“好嘞，这是……案子么？”小年轻看看展炎皓再看看自己上司，举棋不定，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记录。

展炎皓说：“不算，私人的事。”

另外技术员立马说：“嗯，没事儿。就查个号儿，不记录也行。”

展炎皓拿到定位，朝外走了几步，突然接到电话。

对面打电话的是个文职，女孩，思路很清晰，说：“展队，12月23号夜晚23点58分接到报案，吉大考古系几个孩子跑到白夜村后山契丹将军墓群，报案时间距离他们失踪已经接近八小时。当地警所立刻发动群众寻人，报案之后半小时，墓群里头有一个女孩跑了出来，孩子状态不好，像疯了。”

展炎皓：“女孩名字。”

“她说不上来，正在核查。她手里有张身份证，但是样貌不合，身份证上的名字是慕容沁白，沁是那个……”

展炎皓说：“沁人心脾的沁？”

“哎对啊，您最近报考神算子速成班了么？”

展炎皓都已经没办法理清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他就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是不是做梦。

但是痛感依旧不能带来真正的相信，所以沁白竟然真的回来了？

展炎皓说：“报案的电话号码发到我手机上。准备外勤行动，协调武警支援，我带队。”

文职女孩笑着说：“展队啊，你确定带队？你这一年没歇几天，才刚结了案，就是铁打的也熬不住啊，我看你最近老了不少。而且好像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好像失恋了一样。”

“我带队，”展炎皓本来都准备把电话挂了，又加了一句，“我不老。”

女孩噗嗤一笑，她就觉得展炎皓还挺可爱的嘛。别人都觉得展炎皓很不好接近，冰冷得跟座山似的，她可不觉得，她只是不知道为啥，觉得展炎皓有点伤心。

展炎皓很快收到了报案的电话号码。

跟展炎皓半夜接到那个电话号码一模一样。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后来展炎皓回过去打不通了，白夜村的信号，得看缘分的。

文职女孩给展炎皓发消息的时候还附赠了一句，说：“值班人员初步侦查，这个号码的手机卡是登记在慕容沁白名下的。”

展炎皓给她回：“知道了。”

展炎皓转身走回技术部，对两个技术员说：“不是私事了，案子，西林镇很快会走官方手续，把我查号码定位的记录保存下来留底吧。”

女孩儿一会儿在群里安排好了外勤队伍，工作都做完了，就准备等领导上班审批了。

展炎皓一直在做准备，冬天天亮的晚，六点多了还乌漆嘛黑的。

展炎皓对女孩儿说：“外勤人员到位之后我们这里立马行动，武警那头等签字吧。”

女孩儿头疼：“展队，你又先斩后奏了！要不还是等王局签了字你们再行动？不然王局会把我脑袋拧下来的……”

展炎皓说：“失踪时间太长，这天气室外活不下来，符合先斩后奏的条件。”

女孩儿发表情包：笑着活下去.jpg

展炎皓没有收藏自用的表情包，只有那种系统自带的小黄脸，他想发那个抿嘴微笑的表情，手一抖，在“最近使用”那点了一个拥抱小绿人发了过去。

撤回这么时新高级的技能展炎皓当然不会的，所以他也就没管。

对面的女孩把眼瞪成了铜铃，这、是、什、么？

一个拥抱的表情！

这是铁汉柔情啊！

女孩都快把她跟展炎皓孩子的名字起好了……

展炎皓浑然没有察觉自己这个表情有那么多内涵，他一直依靠本能在推进所有事，现在看似清醒，实则生锈。

尤其是案件资料初步到位之后，展炎皓看到慕容沁白的照片。

他觉得自己的命很好，不是龙沁白所说的瘟神运，扫把星坐命。

他要是命不好，现在怎么会在一个叫慕容沁白的女学生的身份证上，看见龙沁白的脸呢？

展炎皓抬头看着夜空中稀疏的星星想，看，哈雷彗星也有春天的吧。

虎子马追当然逃不开被薅来当劳动力的宿命。

展炎皓开车，每一次前方状况不大好、可能有重大危险的时候，都是展炎皓开车。

因为他在驾驶过程中能够获得一种类似于凝神静气的特效……

马追还是副驾驶座，这一年来虎子成长很显著——再也不会在车上偷看手机了，怕展炎皓骂他。

马追最知道怎么跟展炎皓撬话，他也不抱怨一大早出任务，只是说：“老大，你说这多奇怪啊，你品品啊。契丹墓穴，边境，失心疯幸存者……这得是遇上灵异事件了吧，咱平头老百姓的哪儿管得了这事儿，应该找八局吧？”

展炎皓说：“接你们嫂子，只能亲自去。”

马追：“哦。”

哦完之后愣了。

马追猛地扭头跟虎子对视，俩人同款瞠目，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马追揉了揉耳朵，悄悄给虎子一个手势让虎子继续问。

虎子挠了挠脑袋，迟疑着：“那个……刚才老大是说嫂子？”

展炎皓抬眼看后视镜，虎子登时慌了，赶忙低头乱看，眼神无处安放，慌乱中还要解释：“我听错了听错了……最近游戏打多了伤耳朵……”

展炎皓喷笑，“你没听错。游戏是少打，打多了伤眼。”

“不是，我们真有嫂子了？！你什么时候跟哪个小姑娘勾搭上了？!”马追怪叫，这是什么四千年一遇的咄咄怪事儿！

展炎皓说：“一年前吧，去白夜村出任务的时候。”

马追跟虎子进行了一番掉发苦想。

白夜村哪儿遇到什么适龄女孩儿了啊。

那次出任务最反常的地方，就是展炎皓到人家村子各种打听，问有没有一个叫做慕容仪的独眼男人，有一儿一女，女孩叫丫蛋，男孩叫子昌……

人家说没有啊，没听说过。

有时候入睡边缘意识模糊的时候，展炎皓自己也会怀疑自己是做了一场大梦，与龙沁白有关的一切，都这是分化出去的梦境。

他会想，其实那异世界根本从来没有存在过，都是幻境。

差不多一年前，2019年1月11，展炎皓从三垣回到地球世界，人出现在自己的越野车里头。

东北冻土上，车里三个人的腚正在接受豁牙路加防滑链造成的颠簸洗礼，这一路，震得他们天人五衰。

展炎皓看时间，1月11，正好是地球坏空的那一天。

他跟之前一样，也是赶去白夜村出任务，还是那个灭人家好几门的凶残杀手，尸体出现在白夜村后山。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没有什么冰冢，也没有慕容仪村长。

他们去了之后顺利勘察了现场，破了案。

那凶手就是自己迷了路，天寒地冻的，失温死的，人冻死之前会出现极度幻热，那人临死前觉得自己快热疯了，所以把衣服都脱了。

赤条条归案。

故而那男人成了白夜村一段时间的消遣话题。

案子进展顺利，但是展炎皓没找到丫蛋一家人。

人家村子里的人确实没一个听说过这家人的，这一年来展炎皓不死心，把白夜村周围所有的村子都走访完了，没有消息。

展炎皓是公安系统的，要找个人没那么难，但就是接近一年没找到人。

展炎皓也只好接受，的确没有一个慕容仪存在在这世界上。

展炎皓想到龙沁白说的，因为冥母离开，所以地球也会跟从前不同的，看起来的确不同了。

展炎皓不得不承认，丫蛋好像就没存在过。

展炎皓试着联系赵戈，但是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根本看不见阴差，甚至他都不知道，冥母消失之后，还有没有阴间了。

他总觉得自己在梦中之梦里头。

马追激动的不行，说：“等会儿，咱们去白夜村不就是为找连环杀手的尸体么？不就冻死的，咔咔就结案了嘛。你在人家村子里那叫一个目不斜视、心如止水，好多大姑娘找你要微信你都没给！哪儿来的嫂子，梦里的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