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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卫蘅拿定了主意的事情就不会改,半夜里偷偷地带着雪竹溜到门房,等着郑融他们一行人出发,然后悄悄地追上去。
等何氏发现卫蘅溜走后已经是好几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她气得直骂“真是个小魔星。”可是木已成舟,何氏又开始后悔,她还不如早些答应了卫蘅,省得她偷偷溜出去,身边就只带了个雪竹,万一出了事儿,她可就只有哭天抹泪的份儿了。
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何氏就只能帮着卫蘅瞒着老太太,省得老太太担心。
卫蘅一路跟着郑融,直到一天一夜之后才出现在郑融面前,郑融在看到女扮男装的卫蘅后,也差点儿没晕过去,如今路已经走了一小半了,若是把卫蘅送回去只会耽误工夫。
郑融出门时,老太太就交代了,只求“快”,耽误不得时间。如今郑融又能说什么,只求着卫蘅这位小姑奶奶一路上别给他添太多乱子。
不过这一路,卫蘅可让郑融大开了眼界,他们一行人,每人都带了三匹马,一路上换马不换人,吃饭也就是随便对付对付打个尖儿,晚上都还在赶路,不仅那些随从,就是郑融本人都有些受不了了,但是卫蘅却像是黏在了马背上一样,一路催促他们快些。
一个弱质纤纤的闺秀都能有这份耐力,郑融又怎么敢偷懒,他心里只道,难怪二夫人肯放心让三姑娘跟着来了。
一行人紧赶慢赶地,三日之后终于到了平阳府,在城外安置难民的棚子里找到了华寿延。
卫蘅并没有出面,只由着郑融出面,跟华寿延好说歹说。郑融也不愧是靖宁侯府的大管事,一张嘴巴死人也能说活儿,哪怕华寿延的三条规矩定得再死,这会儿也有些动摇了。
医者父母心,华寿延一看郑融一行,就知道他们是星夜兼程赶来的,都是一脸疲色,如果不是那位齐国公已经病危,他们应该不会这样。
而华寿延也一眼就看出了卫蘅的性别,大夫不看脸,但是看骨骼,就能轻易辨别出男女来。连小姑娘都一路忍着骑马的艰难跟着来求他,华寿延又不是铁石心肠,当然会感动。
“这里的灾民也需要大夫,他们的命也是命,如果那位大人真是病危,你们将他抬到这里来,我也可以为你们破一次例。”华寿延道,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妥协了。
卫蘅听了华寿延的话,上前一步道:“华先生,咱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华寿延看了看卫蘅,点了点头。
“老国公的身体经不起长途跋涉,先生若是担心这些灾民,我可以出银子请全平阳府的大夫来为这些灾民看诊。汤药费全由我出。”卫蘅道,“只求先生能上京替老国公看看。国公爷这一次也是为了北地边境的黎民能够不受鞑靼铁骑之苦,花甲之年还挂帅北征,才会旧疾复发的。”
华寿延看了看卫蘅,“刚才那位郑先生已经把道理都说完了,罢了,既然小公子愿意为这些灾民出力,那我就跟着小公子走一趟,可是我也不能保证可以看好老国公。”
卫蘅听了华寿延的话,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去,“不碍事,只要先生去看一看,哪怕老国公的病真是药石罔效,我答应先生的事情,也绝不食言。”
华寿延道:“好。”
华寿延没有点破卫蘅的身份,卫蘅也就顺势装傻,立即就将随身带的银票交给了华寿延,她出京的时候就想到这一桩了,若非怕这样巨额的银票被下头人贪污,她其实也不是非得走这一趟的。
华寿延虽然看出了卫蘅是个姑娘,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姑娘出手能这样大方的,五万两的银票,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拿出来了。
卫蘅领着华寿延回了靖宁侯府,张老太太也不耽搁地,和何氏一起直接领了华寿延就去了齐国公府。
至于卫蘅,则正在净室里哀嚎。
木鱼儿和念珠儿一起拿着剪刀将卫蘅大腿内侧,嵌在她血肉里的亵裤给取出来。
“姑娘伤得这样厉害,怕是半个月都不用走路了。”木鱼儿抱怨道。
念珠儿也道:“就是,万一化脓了,以后指不定留多大一个疤痕呢,可丑死了。”
卫蘅倒吸着气儿地忍着疼,其实也不敢叫得太大声,不然若是被兰义堂的人听到了,何氏回来肯定就会知道,那时候卫蘅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得被何氏拧掉。
卫蘅痛得结结巴巴地道:“没事儿,华大夫给了我一个方子,可以祛疤嫩肤的,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主仆三个忙活了半个多时辰,才将卫蘅腿上的伤口清理出来。
卫蘅刚躺在榻上,就催木鱼儿,“赶快去打听打听,我娘回来的话,赶紧告诉我。”
这一日,直到天黑何氏和老太太才从齐国公府回来。
一回来何氏就被木鱼儿请到了卫蘅的屋里。
何氏进门的时候,脸上几乎放着红光,有一种当了救世菩萨的自豪感,卫蘅看了就放下了一颗心。
“娘,怎么样了,华大夫说老国公的病还有治吗?”卫蘅问。
何氏斜瞪了卫蘅一眼,“你别管这个,咱们先来算一算你偷偷溜出去的这笔账。你现在长大了,性子也野了,你还是个姑娘吗,竟然跟着一群男的就这样出远门,你没长脑子吗,万一出了事儿,你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也不灵,你知道我这几日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卫蘅忍着疼,挪过去抱住何氏的手臂道:“娘,我的亲娘,我的亲亲娘,都是我的错,我今后绝对不会再犯,我也是一时心急嘛。况且,这次若是我不去,华大夫肯定不会跟着郑管事回来的。”
何氏冷笑道:“我知道,我还知道我女儿大方得紧,随随便便五万两银子就送出去了。”卫蘅动用那么大笔的银钱,何氏如何能不知道。
卫蘅也不敢再狡辩,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何氏求原谅,腿又疼得厉害,她忍不住倒抽气。
“这是怎么了,连下地也不行?”何氏毕竟疼爱女儿,见卫蘅伤着了,也就顾不得教训她了。
卫蘅将身上的薄被拉了拉,阻挡住何氏的视线,“就是蹭脱了一点儿皮,不碍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何氏因为气愤卫蘅的自作主张,便也懒得管她,只道:“那你小心些,伤口别沾了水,这天气太热,小心化脓。”
卫蘅一边点头,一边不停地“嗯、嗯”,“娘,你赶紧说今天的事儿啊。”
何氏还是不说,反而多看了卫蘅几眼,然后问道:“珠珠儿,你跟娘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惦记,惦记人家陆三郎?”
卫蘅完全没料到何氏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她惊慌失措地几乎尖叫道:“娘,你怎么会这样想?”
何氏也是从女孩儿过来的人,若不是卫蘅惦记陆三郎,哪个女孩儿能有这样的勇气远行千里?
何氏叹息一声,郑重地道:“珠珠儿,你要记住,你是订了亲的人了。不管有什么心思都得放下,那陆三郎虽然帮过你爹爹,但是那样的人对女孩儿来说,却未必是好人。”
“娘,你放心,我对他什么心思也没有。只想替爹爹还了欠他的情。”卫蘅低声道。
何氏梭巡着卫蘅的脸,也没再多说,这些事儿说多了反而不好。
卫蘅见何氏的脸色放松了,这才又抱着她道:“娘,你就快说说今天的事情吧。”
“你急什么,你娘我进门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何氏逗着卫蘅道。
卫蘅赶紧撑起身子,亲自给何氏倒了一杯凉茶,“娘,喝茶。”
何氏喝了茶润了嗓子,这才不疾不徐地道:“今日我和老太太领着华大夫去齐国公府时,楚夫人看见华大夫就不同意他给老国公看诊。”
何氏又喝了一口茶,在卫蘅亮得都要冒火的眼神下,继续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华大夫的确太不修边幅了,裤脚都一只挽了,一只没挽,哪里像是大夫,倒像是地里的泥腿子。”
卫蘅皱眉,不依地道:“华大夫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好大夫,悬壶济世,妙手仁心。”
何氏摸了摸卫蘅的脸颊,“你别急啊,你是没看到华大夫给老国公把了脉之后说还有救的时候,楚夫人那脸哟,那脸色真好看。”何氏忍不住笑了出声。
这京城里没几个人夫人喜欢楚夫人的,那人仗着出身好,嫁得好,儿子生得好,经常瞧不起人。
卫蘅不得不忍受何氏这种恶趣味,等她笑够了楚夫人,何氏这才又接着道:“最后是木老夫人做的主,反正老国公都那样了,死马当成活马医,让华大夫看看又不吃亏。”
卫蘅点点头。
“你别说,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华大夫张口就说出了老国公的症状。你是没看到啊,如今老国公一日里能清醒两个时辰都不能了,他们家连棺木都备好了。上等的楠木,那样整块的大料可不容易得……”
卫蘅不耐烦听这个,她只觉得自己娘也太会跑题儿了,真是恶趣味,她这就是欺负自己着急来着。
“说正事儿,说正事儿。”卫蘅打断了何氏的话。
“哦,哦。”何氏又喝了一口茶,“当时老国公正昏迷着,吃了华大夫一剂药,又给扎了针,这还真神了,下午老国公就苏醒了,还破天荒地进了一碗米汤。可把木老夫人给乐坏了,直拉着华大夫,要给他立长生牌位。”
卫蘅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就怕好心办坏事儿。”
何氏讲完今日的事情后,就起身回了兰义堂,临走之前还吩咐卫蘅道:“你明日好点儿了,就去给老太太请请安,这几日老太太一直问你,还说要来看你,你娘我不知费了多少唇舌才挡住了,为了你我头发可没少白。”
卫蘅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卫蘅还是没能去给老太太请安,她腿上的伤,一走路就痛得厉害。到了晌午,老太太就带了一大帮子丫头过来看卫蘅。
“老祖宗,我的病没事儿了,今天早晨本来想给你请安来着,结果一下地就不小心扭了一下。”卫蘅搂着老太太的手臂道。
老太太对卫蘅都无语了,“你说你这孩子,怎么三天两头都出事儿,可怜见的,等你嫁了人,我老婆子只怕梦里都要替你操心。”
“那我就不嫁了,一直陪着祖母。”卫蘅笑道。
“就你嘴甜。”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卫蘅的额头,“你好生歇着吧。养结实点儿,再来给我请安。”
“是,老祖宗。”卫蘅精气神十足地喝了一声。
过得半个月,卫蘅听说老国公已经就能下床走路了,上京城的人将华大夫的医术传得神乎其技。连皇上都将华大夫召进宫问过诊。
木老夫人和齐国公世子爷以及陆湛,还亲自登门谢了老太太以及何氏。
卫蘅在自己的屋里养病,听到陆家的人过来的消息时,心想,她总算还了陆湛的人情了。
“姑娘想什么呢,这样出神。”木鱼儿从外头进来对卫蘅道。
“咦,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卫蘅看着木鱼儿,“你娘身体还好吧?”
“多谢姑娘关心,我娘就是闪了腰,没什么大碍。”木鱼儿走近卫蘅,然后做贼似地左右瞧了瞧,这才从袖口里拿出一个信封来给卫蘅。
那种信封,卫蘅极熟悉,可是见到这样的信封,她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心跳得厉害过。
木鱼儿有些担心卫蘅,毕竟以前虽然男女私相授受不对,可是至少卫蘅和陆湛都没定亲,可如今卫蘅却已经是定了亲的大姑娘了。
卫蘅为了表示自己不心虚,也再也没有不能见人的东西,当着木鱼儿就打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叠一万两面值的银票,一共十张。
其外,再无别物。
卫蘅看着这些银票,就知道陆湛并没有领她的情。她花了五万两银子,他打探出来了,反手就打发了她十万两银子,算是答谢她请来了华大夫。救人的是华大夫,而卫蘅不过是一个跑腿的,这多出来的五万两就是她的跑腿费。
“哇,好多银子。”木鱼儿见钱眼开地道。
卫蘅默默地收好银票,然后用一种“这话一点儿都不好笑”的表情扫了木鱼儿一眼。
日子进入七月,连下了好几场雨,天气开始渐渐收凉,但白天依然炎热。
宫里传出消息,永和帝要北上,出长城,去林西围场秋狝。七月中就要启程,刚好赶到在八月里到达草原,天气不冷不热最适合。
这一次永和帝更是要将满朝文武都带到林西围场去,几个蒙古部族的大汗也应邀南下,同永和帝在林西会面。
今次的秋狝并非永和帝临时起意,而是在齐国公祖孙大败鞑靼的时候,永和帝就已经叫人开始准备了。
蒙古就在鞑靼的东边,大夏朝和蒙古的关系一直处在微妙的平衡之中,若这一次陆家祖孙没能击退鞑靼,那么蒙古的骑兵估计也会趁火打劫而南下。然后鞑靼大败,蒙古就想输诚,而永和帝也想向蒙古展示国威,已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但是这一次的秋狝已经成了上京城里的所有王公大臣都挂在嘴边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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