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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支员外郎的原样退还;工部员外郎的拨去工部,算作修整京郊、安抚老人的财款。”独孤明夷淡淡地说,“不止此次京郊,先前各次工程中,吞了多少,都让他给我原原本本地吐出来。”
“是。奴告退。”侍从再次屈膝,这次是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楼绍正想开口接上先前被中断的话,另有一个侍从进来,依旧是低头报告政事。独孤明夷则耐心地听着,适时做出回应。
一个接一个,有些棘手,有些则随口就能做出回复,耗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到最后一封。
报告最后一件的是个生脸的内侍,也不多说话,先按着礼单念了一大串,另取出一卷丝帛:“陛下有令,端午将至玄都观为国为民祈福,委托摄政王安排,勿延期,勿生事端。”
独孤明夷双手接过由中书省代写的圣旨,恭谨地低头:“臣领旨。”
圣旨一脱手,内侍哪儿敢受这个礼,连忙把头压得更低,膝盖也弯下去,半晌才直起来:“旨意已传,还请殿下妥善安排,奴婢告退。”
“辛苦。”
内侍仍低着头,匆匆地倒退着出去,给楼绍抓住空隙的机会:“殿下先前,想问的是什么?”
“……琐事而已。”眼下是四月末,距离端午不到十日,也不知独孤行宁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仅和内侍算不上交谈的这么片刻,独孤明夷已经列出了该依次完成的事项,正在想可能遇上的麻烦,只觉得头隐隐作痛。
相比之下,味觉上似是而非的损伤实在算不得什么,他微微皱眉,重复一遍,“琐事而已。有劳太医令,请回吧。”
楼绍沉默片刻,选择不该问的别问:“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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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令一退就退到了五月初四,次日便是皇帝亲自开口要来祈福的端午节,玄都观并未清场禁入,但来往的人多少都多了些忐忑,祈福时要陪侍的几个小道童更是战战兢兢,一紧张就去擦正殿的供桌,倒是把三清像前的桌子擦得锃亮,进香的人乍一眼还能吓自己一跳。
玄明却不受这种气氛的侵扰,经太医署长达半月的研究,新服的药改换了药方,难得没什么副作用,只压制毒性,让他能在静室里安然地抄书。
抄到《道德经》时知常进来送茶,一套茶器放在桌上,却磨磨蹭蹭地不肯走,就在桌边东摸西摸地徘徊。玄明也不看他,硬让他憋得受不了,自己开口:“师兄,元娘子已五日没有来了。”
“陛下下旨后不久,我曾见过她,与她提及,她说不愿冲撞贵人,待端午后再来。”玄明抄完一页,换了新的洒金宣,“怎么了?”
“我……”知常才满十岁,不到知晓男女大防的时候,纯粹出乎本能地为此羞耻,纠结着帮玄明把抄好的纸晾到架子上,小脸皱巴巴的,“我想元娘子了。”
他停顿一下,讷讷,“师兄,你不想她吗?”
玄明的手一顿,笔下弯折处渗出些墨迹,他干脆顺势多用了三分腕力,从刚柔并济的行楷改成潇洒恣肆的草书:“为什么想她?”
知常更不好意思,抿抿嘴唇,站在桌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元娘子每回来,都……都会给我带点心吃。”
闻言,玄明微微一叹,念出正在抄写的部分:“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
“……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知常立时挺直腰背,把后半段背出来,僵了一会儿,颓然地耷拉下脑袋,朝着玄明微微弯腰,“多谢师兄教诲。我明白了。”
他转身,仍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是真懂还是假懂,总之是掀开竹帘出去了。
玄明只摇摇头,继续往下抄,待抄完这一节的最后一个“此”字,恰巧蘸的墨在此写尽,收尾的那一笔都不太漂亮。他迟疑着放下笔。
五月的阳光照过静室外层层的翠竹,滤到他身上,一身道袍的道长垂眼,睫毛垂落的瞬间让阳光晃散了眉眼间如同雪后的肃穆。
他轻轻地说:“我也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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