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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女子?”独孤行宁反倒来了兴致,兴冲冲要去掀车帘。
车里陪侍的人立即阻拦,帘后一阵“龙颜”“威仪”之类的窸窣声,掀起一角的车帘耷拉回去,只传出男孩故作严肃的声音,“朕问你,你阻拦车架,可有缘由?若是有冤,速速道来。”
如愿心说这是什么皮影戏里才有的腔调,但颈边还横着那郎将的佩刀,由不得她腹诽,她强定下心神,干脆就着摔在地上的姿势改成跪坐,向着车内的皇帝低头行礼。
“陛下恕罪。妾并非有意冲撞,”此时说是被人陷害反而像是狡辩,如愿干脆认下来,说得极诚恳,“只是慕陛下威仪,先前在阶上等候仪仗,不巧见幼童将要冲下台阶,出手时一时失足,不慎摔了下来,这才冲撞金吾卫。”
听她的自称应是贵女,又是为了救人失足,独孤行宁的兴致霎时削了三分,恹恹地靠回去:“好吧。那就……”
他想说算了,边上的徐四海却透过刚才掀起的一个角瞥见跪地上的人是谁,再次低声劝阻:“陛下不可。”
“哦?”
“陛下圣裁,臣不敢多嘴,但现下尚在玄都观外,民众都看着,这女子冲撞陛下在前,陛下轻轻放过,”徐四海巧妙地顿了一下,“恐怕有损皇家威仪啊。”
独孤行宁果真皱了皱眉,但还有些迟疑:“可是……”
“陛下祈福前,豫王殿下也再三提醒,要陛下于人前保有威仪,免得底下人不敬,多生事端。”徐四海再接再厉,声音压得更低,“哪怕是为了殿下,也请陛下再想想。”
独孤行宁眉头皱得更紧:“那你出个主意,该怎么处置这女子?”
徐四海等得就是这个睚眦必报的机会,但他在皇帝面前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强压下喜意,低头说得十分温驯:“依臣看,不如杖三十,既显陛下威仪而慈柔,又能让那女子长个记性。”
独孤行宁想了想,说了声“好吧”,敲敲车沿示意随从上前,露出头的正是那个会变戏法的小内侍。他轻声同小内侍说了句话,又坐回去:“继续吧。”
徐四海光顾着看那小内侍不爽,一时都没听清独孤行宁说了什么,但总不能回头问,跟着回到原位,曼声指示:“陛下有令,起驾——”
郎将立即收刀,回到前边整队,倒是车架前坐着的两个小内侍利索地下车,一左一右制住如愿。训练有素的金吾卫整队迅捷,没多久就继续前行,六驾的御车辘辘向前,殿后的金吾卫跟上,长长的队伍遥遥远去。
如愿一口气还堵在喉咙里,所幸制住她的内侍用力不大,让她少了几分慌乱。她耐心地跪坐着等仪仗走完人群散开,借着抓内侍袖子的机会,把几枚银馃子塞进对方手里。
她稍稍仰头,微笑:“敢问中贵人,这是什么意思?”
“是要罚你的意思。”绿袍的内侍掂了掂重量,笑纳,“娘子放心,不多,就这个数。”他伸出空空的手,五指张开,比划了个数。
如愿猜到是杖刑,眉尖一抽:“五杖也挺多的……”
“知足吧,按照徐掌案的意思,得三十杖呢。”青袍内侍双手往袖中一揣,指尖拨过银馃子。
“徐掌案?”
“是啊,御前的掌案太监,威风得很。”青袍内侍就是会变戏法的那个,这几日老吃徐四海的眼刀,宫里说不得,在外就忍不住碎嘴,“娘子可能没听见,但我听得真切,陛下原先可没罚你的意思,要不是……”
绿袍内侍适时咳了一声。
青袍内侍立时收声,另起话头:“总之娘子就挨着吧。既然陛下原先没那个意思,我们也就当和娘子结个善缘,下手轻些,忍忍就过去了。”
如愿暗道要真是结善缘怎么不打,面上却笑得再甜了些:“敢问,徐掌案是哪位?怎么突然劝陛下罚我啊?”
“就是那个呗。”青袍内侍皱起脸,眉毛鼻子糊成一团,皮笑肉不笑,旋即恢复正常表情,“行啦,娘子别拖时间了,夜长梦多,我们也急着回去呢。”
他伸手去拽如愿,刚换好角度,身旁的绿袍内侍忽然松开如愿,急匆匆地朝着正门的方向深深弯腰:“见过道长。”
青袍内侍一愣,跟着抬头,只看见一身道袍的人从阶上下来,微垂着眼帘,脚步平稳均匀,却有种由来有之的威仪,踏过的仿佛不是玄都观的正门台阶,而是在含元殿前,阶下群臣拜服。
冷汗霎时浸湿后背,青袍内侍慌忙跟着行礼,膝盖软了三分,行得东倒西歪,声音里含着明显的惧意:“见……见过道长。”
如愿反倒被他俩惊了一下,茫然地抬眼看向已经走到身边的玄明。
“回去。”玄明并不看她。
两个内侍对视一眼,都没敢抬头,抹了把冷汗,肩并肩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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