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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苑池站在原地片刻,转头望她舅妈。
“豆豆呢?”表情很平静,但眼神落到舅妈身上的时候,莫名让人不自在。
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前瘦得跟干巴猴似的小姑娘,也悄悄长这么大了。
“豆豆出去找他的伴儿玩了。”舅妈说,“小孩子不懂事,才多大点人啊,天天除了吃就是想着玩。”
听起来是贬,语气却宠得扎耳。许苑池动了动自己房间的门,让它敞得更大,完全暴露在舅妈面前。
“如果碰乱了别人的东西,说句对不起再收拾好,不是应该的吗?”许苑池不太理解似的歪了下脑袋,“舅妈,豆豆已经上三年级了。”
“……大人还要小孩子道歉,你怎么气量这么小。”
舅妈脸色变得更加不好看,“你在我们家住了这么久了,吃喝哪样少了你的,单独的房间也给你了,我看,是你不把豆豆和我们当家人吧?”
这话说得便有些尖锐了。
许苑池静静地望着她。
身后这个十平方米不到的房间,就是她能拥有的全部了。当然,也不是免费的。
她花了一部分父母留下的钱,向舅舅“买”了这个房间。至于吃用,也分得很开,自从她上大学之后,每个月都要为伙食和水电付钱。
豆豆、舅舅和舅妈,究竟谁是她的家人呢?
见她不说话,一对大眼珠黑黝黝的,像摸不到底的深潭。舅妈似乎也想起了刚刚才拿到手的生活费,颇为尴尬似的咳了一声。
“你这孩子……”舅妈涂抹脂粉的白脸上忽然浮起一层虚假的亲切,“就算你让豆豆来收拾,他也不会啊!舅妈帮你来——”
许苑池懒得继续听下去,她走进房间,当着舅妈的面带上了门。
几乎是把门拍上的,速度太快了,舅妈就站在门口,差点撞到鼻子。
“……”门外舅妈骂了一声什么,还要再说,许苑池便温吞吞道:
“不用了,我会理好的。”
她变成这么一团软棉花,堵在人喉咙里不上不下。舅妈的脚步在门口徘徊一阵,才重重地跺着离开了。
“……”
这个家不能再待了,等到这个月的工资到手,就搬出去吧。
以前忍耐,是为了多攒一点钱,现在看看还是活得舒心最重要。
许苑池呆立了一会儿,把房门反锁,坐在地上开始捡纸。
豆豆把那些签了名字的小纸扔得到处都是,幸运的是并没有纸被撕破。否则,许苑池现在可能已经冲进豆豆房间,撕光他新写完的作业本。
管他十岁还是十八岁。
她费了半天工夫,终于把纸找齐。
确保一张都没有遗漏之后,她从另外一个抽屉里掏出个软软的文件袋。把签名纸放了进去。
然后把文件袋压在了枕头下面。
全部整理好后,她顺势躺下来,打开床头一个小音响。
音响不贵,音质不算好,体型也相当迷你。这是她用第一次工作时,拿到手的工资买的。
顿时,音乐像喷薄而出的洪流,迫不及待地打湿了耳膜。
许苑池轻轻闭上眼睛。
是“欢笑格鲁吉亚”里,许苑池最喜欢的一首。陆星屿自己作词、编曲。
歌名叫“飞行之王”。
狂得很有他的风格。
前奏非常短,人声几乎一秒入耳,将陆星屿本真的音质淋漓展现。掺着一点没忍住似的笑音,若有若无,海浪拍岸的背景声,人声鲜明、慵懒、潮湿——
“今夜将在你梦里降落,以银河泊来的飞行艇。”
毫不拖泥带水,如同一种信号。人声一放即收,勾得人心潮耸动。下一秒,氛围感极强的吉他音配合着海浪声奔涌而至,瞬间扑满全身。
简直提神醒脑,仿佛耳朵边炸开碳酸汽水的清爽——
陆星屿在唱这首歌的时候,状态实在放松,许苑池几乎能想象录音棚里的动态:他像是光脚踩在地板上唱的,甚至脚下生风,随时准备轻盈地跳起来。
许苑池不懂音乐,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让陆星屿的声线变得这么松弛又立体的。
即使没有戴上耳机,也能感觉被他磨砂质感的中低音层层包裹,温柔中带着凉意,那一丝傲慢渗透内核。宛如一截触摸不到的水中月光。
让人不禁抓心抓肺地联想,如何将这月光掬入掌中。
音乐行至最后,伴奏声渐小、渐弱,直到彻底停止的时候,人声从容地穿插而入,卷起一阵胸腔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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