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四河城（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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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语卜形似龟甲,用整块洁白温润的宝玉雕成。龟背上共有七个大格，分别指向七个不同的方向。

李由喜总是听十阳说，赤血界以前很穷,现在估计也是。嵇无尘上任魔尊那年,要求每个大界必须上供五百石大米和面粉。每季度还要奉上时令的新鲜瓜果蔬菜,不然就派魔四处搞事。搅得修界鸡犬不宁,怨声载道。

虽然嵇无尘已经依法被捕囚禁了千年,但赤血界的子民们仍惦念着魔王的好。嵇无尘当魔尊的那些年,大家吃得饱，穿得暖,幸福指数直线升高。这样的千古帝,绝世明君,哪里去找？

李由喜将风语卜翻来覆去看了遍,果然在背面找到了署名：翠元先生。

果然，这样的好东西果然是抢来的,还说什么是自己炼制的。不知道这家伙是抢了翠元先生还是抢了人家炼制的法宝。

嵇无尘双手捧着风语卜闭目凝神感知,李由喜等了半晌无事可做，掏出把大锄头开始在旁边的草坪上锄地。

等到嵇无尘卜算完毕的时候，李由喜已经锄了大片。她将树种颗颗埋进土里，又翻土盖上。嵇无尘规规矩矩坐在坟包前，安静看着她忙碌，像被丈夫宠爱的幸福小女人，嘴角不自觉带着清浅的笑意。

李由喜忙完拍拍手回到他身边,看到那龟甲上已经显示出了个大概的方位，其中东南角的位置已经变成了浅浅的灰色。

李由喜摸着虎口上锄头磨出来的水泡，问：“在东南方，是离我们最近的份吗？”

她袖子撸到手肘,细细的胳膊上还有前几天被厉无寂啄出来的伤痕。已经结痂，有点痒，她忍不住去轻轻地挠。

嵇无尘看着那嫩藕般的手臂上丑陋的疤痕，心思深沉——若是从前的他，这点小伤，不过弹指，丝痕迹都不会留。

他想帮她治伤，但是若妄动秽气，神魂便会更加虚弱，到时恐怕又要让她担心了。

李由喜手贱，挠着挠着就忍不住去揭那伤疤，想整块把它撕下来。嵇无尘见状忙制住她的皓腕，声音低沉：“别动。”

这握，又牵动了她手上的伤口，李由喜疼得低嘶声，嵇无尘又迅速放开，垂下眼帘：“对不住。”

他心中止不住的叹气，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喜欢道歉了。若是千年前的赤血界，谁能有天大的本事，让魔尊道歉？若是他当年的手下在此，恐怕都要吓得晕过去了。

魔尊他杀人如麻，杀人不眨眼，杀人如切菜，动不动将人捏成灰扬了，烧杀掠抢无恶不作。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嵇无尘却不觉得憋屈，他觉得很暖很幸福，幸福得快晕过去了。

这段时间以来，为了自己，她几次涉险，他心中始终有些过意不去，但是又不由得疑惑。他问：“为何不曾看到你修炼？”

李由喜摸着那块拇指大小的疤痕，歪着脑袋笑了笑，老实交代：“我不会。”

“不会？那你是如何有炼气期修为的？”

李由喜说：“不知道，生来就有了。”见她不愿多说，嵇无尘也不多问，提议说：“那我教你些法术，可手不粘血杀人于无形。日后若遇险境，也能自保。”

李由喜叹了口气，“你们魔界中人啊，就是喜欢喊打喊杀的，用点子智慧嘛，像我！”说着，她食指敲了敲脑袋，“用点子智慧！”

嵇无尘说：“可是至今未见你表现出很有智慧的样子。”

李由喜低笑两声，揪起地上的小草扔他：“干嘛揭穿嘛，我就是不想修炼嘛。不是还有十阳吗，以后遇到危险就先让他上好啦。”

她顺势侧躺在他身旁的草坪，胳膊撑着脑袋说，“我不想学，修炼太辛苦了。就为了成仙吗？我不想成仙，人活世，就要逍遥世。若只是为了成仙，便浪费这大好时光，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外面山啊树啊草的，多美，我想到处走走，看看。”

嵇无尘皱眉。人生苦短，譬如风中朝露。凡是踏入修途中人，无论成仙还是成魔，所求不过是长生。哪怕是毫无资质的普通人，也无不可渴望长寿健康。

“若你不修炼，以你现在的修为，寿命不过超过两百年。”嵇无尘好心提醒她。

李由喜倒吸了口凉气，嵇无尘以为她怕了，想不到她又继续说：“什么？两百年！天呐，那我还修炼个锤子？两百年够本啦！”她本就是短命夭折之人，能够来到这里，能有机会再多活两百年，怕是晚上做梦都要笑醒了！

“你不想活得更久吗？”嵇无尘诧异，他修炼至今，已经三千余栽。哪怕是身陷绝境囹圄时，也从未嫌弃过自己活得久。

李由喜说：“两百年，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我现在还没有想那么远，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嵇无尘不语，两百年始终还是太短暂了。

“我现在呢，就是想先把你救出来。”李由喜笑着说：“千年岁月，沧海桑田，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我想你也定也很好奇，曾经住过的地方，去过的地方变成了什么样子吧？如果是我被关了千年，恐怕早就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