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不咸山（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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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卯时,若是在外面，天已经大亮了。

绵延千里的不咸山脉整个都被黑雾笼罩着，天黑天亮并没有什么区别。

地洞里,酣战一夜,大家的样子都有些狼狈。十阳和白月、赤烬是一起被抓的,因为白月投降得及时,十阳嘴碎骂人扛去了大部分的拳脚,她和赤烬的样子还算干净。

白月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十阳又回想起当时的种种细节，终于相信,带走李由喜的人并不是嵇无尘。

白月说：“真是没想到,阿喜姐姐竟然这么有本事,才第一次见面便将那魔头迷得神魂颠倒的！”

“竟然还有这种事？”青青掏出镜子借着烛光端详自己的脸,“为什么不抓我？难道我不比那女人貌美？”

十阳慌了神，拽着柳如卿的胳膊使劲摇啊摇,“师侄！快救救我阿姐,我阿姐是为了救我们才会被那魔头抓走的！”

柳如卿也没工夫跟他计较这些了，冷静分析，“听白月如此说，那魔头似乎真对阿喜姑娘有所青睐……”他按下十阳的肩膀，安慰他：“若是真有危险，阿喜也可借我给她的符纸脱身，你先别担心。”

黄岩擦了擦额角的汗,也跟着劝他，“是啊，之前月月他们也被抓过，都是柳兄使计救出来的,这次一定也可以。”

“对对对。”白月附和：“之前那魔头抓人可从来没有主动放过，这次阿喜姐姐一句话便将我们三个都放了，一定是被迷得不要不要的了！”

“可是，以前都是从肃慎人手下救人，这次是被那魔头抓……”灰芦话还没说完，就被青青踢了一脚。他声音渐弱，讪讪闭嘴。

柳如卿是队伍的领头人，自然要顾全大局，当即说：“这样，大家辛苦一晚，也累了，咱们先回去。等到今夜子时之前，若是阿喜姑娘没有借助符纸回来，再商议如何救她，可好？”

十阳嘟着嘴不说话——这些人他没有一个信得过的。

都是阿姐舍身将他们换回来的，一个个也不懂知恩图报，都在这当缩头乌龟，都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果然妖就是妖，呸！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蹊跷——白月说的那个魔头，为何会跟嵇无尘长得一模一样呢？难不成阿姐真是假意被俘，跟过去找秽身的吗？

可他还是不放心。

关于嵇无尘的事，他自然不会同他们讲。反正现在就算要去他们也不会让他单独去的，干脆照柳如卿说的，回去等等，再作打算？

不咸山深处，却不是群山外围那幅荒芜萧条的衰败样子。

李由喜被有尘抱在怀里，从山林上飞过。那些黑雾渐渐远去，九月暮商，漫山的树都变了颜色，像铺满了彩色缎带，层林尽染，妙趣天成。

当然在此之前，他们还经过了一整片倒吊着风干尸体的枯树林。

有尘带着她来到肃慎人的部族营地里，门口建了两座塔楼，内里大多是黄土和茅草建成的屋子。这里一派热闹景象，男女皆穿着野猪皮制成的衣物，或在喂食牲畜，或在其间劳作，自然祥和。

可是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这些人皮肤青黑，双目发白，哪还有什么活人的样子。

他长长的衣摆拖在身后，顺着营地里的石径走到最高处一座巨大的草屋前，草屋上旌旗飘飘，是部族里的雄长才有资格居住的屋子。

李由喜跟在他身后，看着那些擦肩而过的，不知是死是活的肃慎人，心中百种滋味。

“他们，还活着吗？”她看着远处一个正在玩泥巴的孩子说。

有尘牵起他的手，带着她往前走，“他们想要力量，已经将生命献祭给我了。”

所以，是已经死了吗。

“你不高兴？”有尘歪着头问他，眼里是关切和担忧，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仿佛倒吊在树林里的那些人都不是他杀的。

李由喜扯着嘴皮子笑，“没有，看见你我很开心呢。”

有尘总是喜欢跟她亲近，不是搂着就是抱着，或是把头埋在她颈窝里。

他拉起她的双手搭在自己肩上，轻轻啄了啄她的脸，羞赧一笑，“那你可以留下来，永远陪着我吗？我一辈子都不想跟你分开。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识海中的嵇无尘嘴唇轻轻动了动，用袖子捂住脸低下头。他有些庆幸李由喜现在无法进去识海，他感觉自己以后都没脸见她了。

李由喜看着有尘的脸，有些恍惚。也许是被甜言蜜语灌晕了头，她竟轻轻点头应下了。

……

十阳跟着回到竹林，坐在桌前，目光呆滞，也不知在想什么。

万娘抱着李圆圆走出来，想找十阳又不想跟他说话，干脆把虎抱给黄岩，让他去说。

黄岩把李圆圆交给十阳，“万娘说，这虎，掉毛得厉害。”

十阳终于回神，轻轻一揪，就从李圆圆的背毛上揪下来一小撮。他看着这搓毛，惊呼：“遭了，怕不是要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