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弓藤挤瓶水波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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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叶盼望简云楟太久。两国虽已经签了停战协议，但因他是主将，还有许多事务等待处理，以致归期一拖再拖。冬雪已去，春花初苞，绿叶翻起，归人路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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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颜申走了，听说陆探微并没有去送。在陆探微这般的态度面前，项叶一方面厌恶男人在情事上的随心所欲，一方面也宽下些心，毕竟，温清硙是值得最好男子的。配得上她的人，又怎可一心二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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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陆探微还会来找她寻经问道，或者托桃抱巧，倒没想，一连十数天过去，都不见人影。<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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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比旁人管得住心智，但正常的糟乱心思也是会起的。八卦像口煮鸡汤的大铁锅，一点料洒进去，扑来的香就要吸引一村子的人都出门找。尽管这鸡汤往往是闻着香，吃下去却寡淡的，但人还是爱闻爱找。项叶偶尔也如此，她很好奇，陆探微自杀那天，和贵妃到底说了什么，以至于让这十年来面色不变温淑的人，那日不住地自言自语，看着可怜又悲凉。<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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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叶心里挂着简云楟，琴也练得不好听，一弹起来，曲中尽显相思意，惹得阿舒她俩常听得泪汪汪，她只好少碰。师父的功课已经做完，哥哥最近事务又多，董棾和她的判官打得火热，华姐姐又去寺庙祈福。一时之间，这偌大的京城，竟无一人可作伴。没法子，她便打算起个大早，去登登山。山中声，不成调，自有曲。林间色，不乍眼，自悦静。<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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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叶始终明白，人的心是一支要捧在手里小心呵护的花朵，渴了的时候要喂琼浆，不能灌泥水。光很少主动地扑过来，可你能抱着它始终逐阳。在飘摇之中，花朵很难纹丝不动。但倘若你日复一日地盖上土壤，它就会渐渐回稳。项叶想，现在的她，是需要这样一次挖土的机会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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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了禺山，春日踏青的人本来很多，但今早天气偏冷，大家想是都懒在家中。项叶带着阿舒，路走得又静又稳。<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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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很好奇一件事情，而你不能去查，更不能去问，表现出多一点的留心都不合适，那么，你会怎么做呢。<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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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叶看着头上的鸟群飞起，又群停下，再扇动，再止，它们不断地在一棵又一棵树间路过，难道只为了离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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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了贵妃没进宫以前的夫君。项叶听过很多有关他的事迹，和陆家一直以来的显贵不同，他出自寒门，三十岁以前，一直默默无名地在任州当着一个小官。直到那年几地连害水患，他献的治水策精妙绝伦，一套施之，获利众多。在治水五年后，就被先皇调到了京城任职。后来作为虽然不大，听爹爹讲，却是个极勤恳本分的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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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和他的故事，大致也是能写成戏文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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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陆华成了贵妃后，她从前的事，便不准任何人再提了。可是，如果不是真心，谁会选择在豆蔻年华嫁予叔辈半朽，抛弃贵第公子甘入寒门做妻。如是真心爱过，天下已将他除名抛体，除了你一个人，无法忘，又不能提。这又是一种怎样的苦难呢。<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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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叶总觉得，人与人之间，常常靠礼制维系关联，依教导和智识彼此理解，又凭本性的情感指引互相取暖。可你要真正了解一个人，是很难的，了解自己，都足够困难。这些并不只靠时间的长短，或者书本的记载，它需要的远比此更多。<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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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项叶隐约地感到一些不安。这种变化本来与她无关，但贵妃处在高位的金椅旁，陆家树脉的叶顶端，她对皇帝的影响，十数年来，项叶一清二楚。她找不全贵妃变化的原因，可她能确切地感知到，有些东西，在瞬息之间已经换面，即将到来的，很可能会让人大吃一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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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叶爬了大半的山，前头忽然见到条黄发绳在飘。她一看那影，喜得不行。当即悄声蹑步过去，从背后吓拍那姑娘的肩，大叫一声：“温清硙！”<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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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清硙被吓得一抖，但头没回。<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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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叶耸耸肩，让阿舒退远些，自个儿在她身旁坐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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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旁边就有个亭子，黑檐红柱的，俩人偏偏不坐，就要歪在亭外近林的泥路上。今日云本来就重，她们来得又早，泥里尽是湿的。一脚下去，浆都漫黄了鞋面，一坐下，裙子也软得脏。<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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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叶拐拐温清硙，问：“你怎么今日不当班，有空来踏青？”<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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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清硙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空空地盯着前头，回：“不想去，就找人抵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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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叶吃惊地问：“你竟交了可换班的朋友，是谁？”<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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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清硙咂咂嘴，语气不好：“陆探微。”<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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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叶“啧啧”两声，没答话。<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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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清硙烦躁起来，她横项叶一眼，问：“你又怎地一个人找上来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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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叶说：“我心乱得很，没法子，来静静。”<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