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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半晌才开门,还有些衣衫不整。领子微微敞开了一点,其余的地方倒是很整齐。这样子不像是要脱掉,而是穿起来的时候太匆忙,忘记了最上面一颗纽扣。
哑巴这么早就睡了。陈枕想。
他把篮子塞到哑巴怀里,重复念叨“多的”“多的”。给穷人施舍关爱,还要注意他们的体面,不是吗?
哑巴没有拒绝,然后请他到屋子里坐坐。
陈枕也没有拒绝。但有什么好坐的呢,一间房,四堵墙,还有一扇破窗。
太惨了。比他还惨。
人阿,虽然自己获活的不怎么样,但是还有余地施舍给别人的时候,就有了种从比较中升腾出的幸福感。陈枕的善良度直线上升,前些时还想着世人死绝了不关我的事,现在变成了好好活着吧,我比她强多了。
“不好意思,被子有点破,还受用吗?”他扫了一眼放在床上的海蓝色碎花褥子。这还是他从倚红楼卷铺盖带出来的。
哑巴点点头。腼腆的笑了笑。
忽然间,哑巴凑过来,像一只流浪狗一样,把手伸在了陈枕面前。
陈枕第一次这么摸女人的手,如果丑哑巴也算女人的话。他愣了半晌,不知道哑巴要做什么。
哑巴笨拙的向他展示自己的手,咿咿呀呀地说了好多话,可惜陈枕听不懂。
紧接着,接着月光,陈枕发现了端倪。原来她的手在干活时绞破了,虎口处有一寸长的竹签子,应该是那红木板凳下未刷漆的部分。
哑巴要他给她上药。陈枕明白了。
“请等一下。”陈枕匆忙回头,眨眼的功夫从自己家里取来了药箱。那是个简易地令人发笑的木头盒子。里面装了些止血棉絮,纱布,还有金疮药。可唯独没有眼下正需要的镊子。
竹签插地太深了,末端依稀可见肉里淌出的血,浸湿了竹签的尾巴。她一定很痛吧。
陈枕扫了一眼哑巴,想道,她不算个女人,至少她现在只是一个可怜的求助者,如果不帮她,她会一直疼下去。现在他只是作为一个‘大夫’在治疗‘病人’,而不是一个男人要拉一个女人的手。
哑巴见他犹豫,以为他不愿意帮她,又是咿咿呀呀说了一通。看神情大抵是“求求你”“非常感谢”“我会报答你的”“拜托”。
帮吧。底层百姓是没有性别的。只是两个可怜的流浪者在互相取暖罢了。
他坐下来,把哑巴的手拉到月光明亮的窗前,哑巴的手指玲珑剔透,展现了跟她的脸不相衬的美。
陈枕小心地压住她虎口的皮肉,避免抽出竹签时因为血肉粘粘带来二次伤害,另一只手轻握住竹签,这时他看到了哑巴眼中的泪光。
一个女人,这么怕疼。他有些想笑。
还是没功夫笑出来,他想说点什么转移哑巴的注意力,分散她的疼痛感。
“你的手真漂亮。”
哑巴愣了,没想到陈枕蓦地来了这么一句。还没等她想明白怎么回应,手上一痛,那竹签就拔了出来。
血液已经凝固了,伤口处除了一个微微发红的肉痂外,没有血渗出来。
陈枕松了口气。用了金疮药,然后贴上了纱布。
“一定要再小心一点。”陈枕没敢用力责备她,害怕她更加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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