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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殊檀说到做到,自那天起,天天任劳任怨地抱着忽雷往鹤羽的住处跑。

连跑了半个月,司墨都和她混得半熟,看见她来,熟练地递过去一杯温水:“今儿来迟啦,太阳都快落山了。”

李殊檀一口气喝完,把杯子递回去:“抱歉,今天事情多,要是干不完,我怕挨打。”

“也是,谁的日子好过呢……”司墨低声嘟哝,又摆摆手,“那你先歇歇,换口气,过会儿就回去吧。”

李殊檀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说实话,十分善解人意:“这回又不能进去是吗?那我就在外边弹,麻烦给我移个胡床来。”

“不是不是!”司墨赶紧解释,“你一直没来,郎君以为你来不了了,这会儿正做别的事呢,恐怕没空听你弹曲。”

“他在书房?”

“这倒不是。”司墨想了想,“要不你进去,和郎君提一声?我瞧着他今天挺高兴的,笑模样都比平常多。”

高兴是好事,总是比不高兴时好说话些,但联想到没来得及赶过来,李殊檀总觉得心情复杂,好像见不到她,能让鹤羽特别高兴一回。

她闭了闭眼,按照司墨指点的方向,走进另一间屋子。

屋子不大,里边的布置却显得空旷,除了一张桌子和装饰在边上的细长颈花瓶,空无一物,李殊檀视线一转,就转到了窗边。

窗户修得和寻常不同,窗台那块格外长而宽,中间架了个小几,两侧留出的空刚好够各坐一个人。鹤羽正斜斜地坐在右侧,背靠着窗框,单手放在膝上,另一手拿着个碗。

他半侧着头,看的是外边,李殊檀只看见个模糊的侧影,还有一头漆黑柔顺的长发,蜿蜒地淌过衣衫。说来也奇,他压根没露脸,她却觉得他像是被框进了幅美人画里,画框便如窗框,背景是窗外将落的夕阳。

而每至黄昏,鹤羽会从画上走下来,披着满身的霞光和夕阳,忧愁地捧来……

……忧愁?

她分明看不清表情,司墨也说鹤羽今天格外爱笑,为什么她反倒觉得他饱含忧思?

李殊檀微微一怔,只当是短暂的脑子不清,跪坐在桌边,信手拨了个音。

鹤羽扭头,眨眼时簌簌地抖落睫毛上的夕阳。

他说:“把忽雷放下,不必弹了。”

“人要讲信用。”李殊檀回了一句,自顾自弹下去。

“不。我的意思是,让你过来。”

“……过来?”

“嗯。”鹤羽点头,“太阳快下山了,今夜可以多留一会儿。”

按弦的手一紧,李殊檀差点把弦勾断,幸好及时换了指法,只在曲中有个不明显的错处。

她想着该怎么拒绝,鹤羽却朝她举了举手里浅底的碗,含笑说:“请你喝酒。”

“……还是算了。我没怎么喝过酒,”李殊檀松了口气,面上却是略显赧然的样子,按照编织出的经历撒谎,“喝不尽心,扫你的兴致就不好了。”

“不喝也无妨。”鹤羽并不强求,“陪我坐一会儿也好。”

李殊檀意识到这是个机会,拨弦的动作慢下来,轻快的曲子硬让她弹成幽幽的抒情曲。她刚才的判断或许确实没错,人在忧愁时最容易接近,也最容易不自觉地说出点本不该说出口的东西。

她干脆停了手上的动作,抱着忽雷走到窗边。

“哦,要试试抱着忽雷上来吗?”其实司墨的话也没错,鹤羽确实笑容比平时多,这会儿又在笑,只不过笑意轻轻浅浅。

窗台大概和李殊檀的腰齐平,跳上去不难,她迟疑片刻,暂且把忽雷放在地上,退开几步,想着怎么挤进小几和窗框之间。

鹤羽看她一脸为难的样子,以为她是爬不上来,信手把碗放回去,向着她伸手,微微俯身时发梢垂在她眼前,浮着层极淡的梅香。

李殊檀同样向着他伸手,指尖轻轻落在他的手上。

鹤羽微笑着收拢手指:“抓紧。”

即将被握住的那一瞬,李殊檀脸上忽然浮出个狡黠的笑,她手腕一动,指尖在鹤羽的掌心迅速擦过,轻快得像是蜻蜓点过水面或者一瓣落花萎地。

而她自己一个翻身,稳稳地坐在了窗台左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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